第164章(2 / 2)

陈家儿子读书是为了什么?自然不会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肯定是为了做官发财抖威风。豪强家儿子为什么要考试做官?自然也是为了地位与财势。这一手可真是掐到命门上了。

颜肃之还在那里放狠话:“为愚弄上官者戒!”

这句话一旦放出来,求情的人都止步了。

陈大娘身无分文被父母逐出家门,说实话,人都有些怵她,告状时说她可怜,判下来又觉得她太狠。颜神佑倒没这个忌讳,很想给她安排个去处,却被姜氏拦住了:“这样不好。”

颜神佑道:“错不在她。”

姜氏道:“我知道,你爹也断了案了,以后,就看她自己罢。你要可怜她,与她些细软,教她改名换姓,重新做人就是了。”

颜神佑道:“我不甘心。”说完,她就跑外头去了,正看着陈大娘形单影只一个人站在衙门口发呆。

卢慎也是看她太惨,心生怜意,对她道:“你且住一住脚,既已不是那家人了,索性将户籍也改了过来。州府自有下处,你且住两日,待州府移文,与你更改了户籍,你再走罢。”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顶多回去再取点钱给陈大娘,问问他想把户口落哪儿。再多的,卢慎也做不了了。

颜神佑心里堵得慌,可也知道,这么撕开了是最好的办法了。拦了陈家父母的诉状,让陈大娘归家,反而是害了她了。这就好比能强制两人结婚,却不能强制他们一定过得幸福,一个弄不好,就是个家暴致死的案例。

卢慎算是态度比较好的了,颜神佑知道,在土著的心里,陈大娘还真就是已经沾不得了。哪怕她父母被斥不慈,被斥利欲熏心,都掩盖不了她将父母的丑态掀到大众眼下的事实。这般行事,看起来是痛快不假,后果也是不能轻易承受的。

还是土著姜氏的办法最合宜——改名换姓,换个地方重新做人。正好,昂州新建,地方也大,生人也多。

颜神佑喉咙里像哽了个块儿,对有点呆愣的陈大娘道:“你是个好姑娘,不要泄气了,大郎,与她改个姓儿、换个名儿,别寻一地授田——你会耕田么?”

阿竹唤了陈大娘一声,陈大娘才回过神来,低低地道:“我什么都会做,就是不想做奴才。”

颜神佑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卢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里戳到您老的泪点了呀?您家爹娘多疼您呐?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不至于感伤吧?您兄弟被您管束着呢好吧?不存在为了他出卖您呐?!喂,变态你醒醒啊!

颜神佑哽咽着道:“阿竹,取两块金子与她贴身收了。再取几串钱、拿两身衣裳来给她,大郎给她安排个离桑亭远点的地方。”

陈大娘听明白了,当地一跪,也不说别的,准磕了三个响头。卢慎自去给她办理手续不提,最后跟颜神佑汇报,给陈大娘改了姓,安排到永安去了。永安下山的山民也多,给她改姓林,就夹在山民里立了个女户。

山民原本无山下之姓,这一回下山,都是集体改的姓儿,比以前那些都规范。按山璞的意见,统共分作山、林、沐三姓。昂州但见这三姓者,皆知是山民下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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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一事,颜神佑闷闷不乐了好些天。姜氏见她这样,也不曾说她态度不对——姜氏自己,也因此事有些郁闷,虽拦着颜神佑不让她多沾陈大娘,却不似对牛小娘子那般厌恶。

反而劝她:“世事如此,忍耐而已。我也看她很好,可告状牵连到父母,就是她的不对。我便不信,她想不到此状一出,那些个丑事能不能掩得住。她如今能得此下场,已是你帮了大忙啦。你还在难过什么?”

“就是听到‘嫁与奴婢也是穿新衣戴金银,是为你好!’觉得恶心了。怎么能有这样的父母?他们是吃不上饭么?怎么能这么无耻?!”

姜氏道:“纵然如此,也不该这般鲁莽。”

颜神佑想了想,道:“不然呢?她还能怎么做得更好?”

姜氏黯然。早在经历过颜启那么脑残之后,姜氏就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并不是至理名言,她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这话,却是不好对现在的颜神佑说的。

颜神佑轻声道:“我就是想起几句话来,心里难过。”

“什么话?”

颜神佑飘忽地一笑:“很久了……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为什么,有的人会觉得做人不好,偏要去做狗?”【1】

大白话!姜氏听得心里一抽,摆手道:“所以国家重孝廉,重高士。”

颜神佑想说,已经是重愚孝啦,但是对面坐着的是她亲娘,对她很好的亲娘,她只好把这话给咽了。

姜氏心情也不太好,她比颜神佑还要纠结。颜神佑好歹是个变态,火起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姜氏却是受束缚颇多,左右为难。最后索性命颜神佑:“事情已了,你多想也是无益的,去看看阿婉吧。”想阿婉性情爽朗,可或解颐。

颜神佑答应一声,又想起山璞怀疑阿婉最近的反常,便去寻阿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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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却很开心,她觉得陈大娘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嫁奴婢了,也不用回那个恶心的家了,有田有房有钱,只要自己努力,肯定能过得好。山璞虽不如她乐观,却由着她先开心一阵儿。

颜神佑到山府的时候,阿婉正跟山璞说话:“要不要我派人照看她?她这事闹得有些大,不好现在回来,等冷一冷,叫她过来陪我好不好?”

山璞道:“等冷一冷,她也老大年纪啦,该嫁人了,哪有功夫陪你玩耍?她是良民,又不是奴婢。”

阿婉被反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听说颜神佑来了,又亲自迎了出去:“我想起来了,还有好些事儿要问阿寿姐呢。”

她要问的依旧是好些个礼法礼仪,正好,自陈大娘的事情引申出来。颜神佑听她问的,越问越跑偏,都是关于婚姻的,但却渐次从法律条文的解释与咨询,偏题到了如何钻法律漏洞上来。比如:什么情况下,子女自己能决定婚事,而不被父母反驳?

颜神佑有山璞打的预防针,难免带了点有色眼镜去看阿婉,心中疑云越来越大,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看上谁了?还是京城来的?父母不在身边的?”因为她没问什么前妻之类的问题,颜神佑将范围给缩小了许多——颜肃之的同学们,年纪大的儿女都要成婚了,显然对不上号。

山璞瞪大了眼睛,声音冷硬得像坚铁:“是也不是?!”

阿婉脸上一红,脖子一扬:“是又怎样?!”

山璞大急!一把拽过她的手来,厉声问道:“是谁?他与你许了什么?你又与他许了什么没有?为何不与我说?”

阿婉从没见她哥哥这么严厉过,开始有点怯,一怔之下,脾气也上来了:“我上了谁又怎样啊?又不曾私自订下来!我们还没出孝呢!你发什么疯啊?”

山璞松懈了下来,感动得想哭,小王八蛋你还记得在爹娘孝里呢!放软了声音,给他妹揉一揉手腕儿,山璞道:“那也该跟我说一声,你是女孩子,会吃亏呀。”

阿婉见哥哥关心自己,翻一个白眼,口气也软了下来:“我才吃不了亏呢,他只会之乎者也。”

这回轮到颜神佑着急了,她声调都变了:“是姜云?!”

山璞惊疑地看了阿婉一眼,见他妹妹羞答答地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