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笑问:“怎的,老夫人又得新经文了?”
老夫人宁氏自从知道李莞抄经又快又好,而且问她经文中的意思,她一般也能说个七不离八,别看整个府里这么多人,子孙如林,可真正能和老夫人谈谈经文的没有几个,如崔氏那般名门之后,经文她是懂的,却未必愿意花时间和老夫人探讨,其他几个媳妇则是不感兴趣,唯有四姑娘,老夫人像是一夜之间发现她的好般,如今是一刻都离不开了。
“可不是嘛。昨儿老夫人去府尹府拜访,从府尹老夫人那里得了两卷经文,说是京城西郊白马寺的主持从南边挂单和尚那里得来的,很是稀罕,府尹老夫人命人抄了十几份,分送给各家老夫人。”
随着李莞时常出入老夫人院子,桂嬷嬷与她也很快相熟起来。
李娇一直在旁边等着,想等桂嬷嬷办好了事情,和她一同回去给老夫人顺道请个安,没想到桂嬷嬷这就跟李莞谈起话来,语气那般亲厚,以前老夫人明明更喜欢她,对李莞可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什么时候,李莞竟然博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心里没由来就生气了,咬着唇瓣怒目瞪着李莞,李莞恍若未觉,跟桂嬷嬷一同转身,走了两步,桂嬷嬷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姑娘,回身笑问:
“五姑娘也好些时日没去老夫人那儿,要一道去吗?”
李娇当即脸沉下,小小的脸满是怒容,她主动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那是她主动去的,桂嬷嬷提醒她去,岂非变成不是她自愿的了?硬声硬气的说了句:
“老夫人不是要和四姐姐抄经吗?我现在去不就打扰她们了?过会儿再说吧。”
李娇说完这句,就高傲的扭头走了,桂嬷嬷瞧着李娇离去的背影,纳闷极了,暗自咕哝一句:“五姑娘怎么最近说话夹枪带棒的,谁惹她了。”
李莞从旁笑笑:“孩子脾气,嬷嬷别和她计较。”
两人一前一后往宁氏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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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娇气呼呼的去了兰馨苑,边走边咬牙切齿,忍不住把垂花门旁积雪松枝这段一条,拿在手里挥了两下,崔氏正好从廊下走出,瞧见李娇这般,立刻斥道:
“娇儿,与你说过多回,行止有度,容为笑佳,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崔氏对李娇十分严格,旁人只当是崔家的规矩大,可只有李娇自己知道,崔家规矩虽大,却也没有崔氏对她的要求大,有一条便是,不管什么时候,情绪都不能摆在脸上。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难了,谁没有个喜怒哀乐的时候。
而崔氏不仅这样要求李娇,她也是那样要求自己的。
有时候李娇真的搞不懂崔氏,不过是当了一个李家的冢妇,父亲虽是嫡出,可又不是官身,人不长进,还醉醺醺的,而李家也不是什么高官门第,更不是公卿子爵府邸,崔氏却非要苛刻的把自己养成那些公卿府邸的主母姿态,李娇小时候想不到这些,如今大了,难免要在心中疑惑,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就算是崔家本家,明珠、秀珠姐姐,都没有被提这样严格的要求。
李娇心中生出些叛逆,故意不理会崔氏,又把手里的松枝挥动两下,崔氏哪里容她,亲下台阶,把李娇抓回房里,让丫鬟守着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你怎么回事?我与你说的话,你听不见吗?”崔氏冷声责备李娇。
李娇低下头,越想越委屈,眼泪立刻聚集在眼眶里,小声控诉:
“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娘你不关心我便罢,还要在这里数落我的不是。”
崔氏见女儿哭了,心中一软,柔声问道:“你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王家小姐对你不好?”
李娇今日便是受了王家小姐的邀请,去参加赏雪宴,李娇从七岁开始,便已经学着交际,这些崔氏是一力赞同的。
李娇摇头:“王小姐对我很好。并不是她,是李莞。”
提起李莞,崔氏眉头微微蹙起:“她?她如何你了?”
李娇欲言又止,并不是想替李莞隐瞒什么,而是话到嘴边,才发现李莞好像也没对她如何,犹豫半天才找到个罪名:
“她轻视我。”
崔氏听到控诉,忍不住冷哼着笑起来:“在这个家里,她凭什么轻视你?”
“如今她有了老夫人撑腰,谁又是她轻视不得的?”
其实李娇生气的源头关键在这里,以前老夫人和府中上上下下都对李莞不在意,所以李莞对李娇什么态度,李娇也不放在心上,关键是如今老夫人和府中上下对李莞的态度都发生改变,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说了那么多错话,反倒对她另眼相看了。
连以前对她客客气气的桂嬷嬷,如今都偏向了李莞,这让始终被人重视,被人捧在手心的李娇如何受得了,心中的平衡一旦歪斜,哪怕李莞什么都不做,只一个眼神,也能让李娇气愤好久。
崔氏见女儿如此小气,不禁训道:
“你也太过计较了。老夫人给谁撑腰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在乎这些?”崔氏安慰李娇,虽然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少让她有些意外,可那又如何呢。李家这样的人家还不至于让她们崔家放在心上。
李娇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母亲对李家是什么态度,到从心里就瞧不上李家,所以李娇此时心中的委屈母亲根本理解不了。
老夫人以前对李娇很重视,不管有什么都是向着李娇,如今有了李莞,虽然也没有对李娇如何不好,可李娇就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差异,有些接受不了。
继续跟崔氏聊这个话题也是枉然,李娇干脆把话题转移:
“今天在王小姐家,说起父亲,她们都知道爹进京赶考去了,娘你说爹能考好吗?若是考好了的话,咱们就不用怕别人笑话了,是不是?”
崔氏敛下眸,兀自起身到窗台浇花,不冷不淡回了一句:
“你别抱太大希望,十几年耽搁下的东西,岂是他说拿就能拿起来的?”
第36章
三月初会试, 各地方的举子皆进京赶考,李贤作为国子博士,今年会试, 一共有他八名学生参加,往年如果这样的情况,李贤说什么都会待在京城里等到会试结果出来, 但是今年, 他却不敢待在京城。
纵然平时嘴上多多不在意,可是真当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 又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呢。
小儿子是他前半生的骄傲,那时世人提起大兴李家,都知道出了个十几岁的解元,都说是文曲星下凡, 那时的荣光,纵然十多年过去了, 李贤依旧难以忘记。所以当儿子一蹶不振, 李贤这个做父亲的痛哭, 不会比他少。
原本这么多年过去, 李贤也认命了,可是谁能想到,儿子居然还有醒悟的一日, 尽管李贤嘴上说他‘异想天开’,也曾劝过李崇不要操之过急,丢下十多年的功课, 一时捡不起来也是有的,但李贤相信,只要儿子醒悟,再补三年,绝对不成问题,谁知他却不愿,坚持今年上场。
李贤拗不过他,只能随他,想着给他去试试也好,若是考不中,正好有理由拘着他再学三年,三年后再考便是。
会试当天,李贤便从国子监请了假回大兴,在家焦急的等待。
放榜当天,李贤早早便叫管家亲自带人去通京街上等着,看见有从京里来的官家都回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