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亭心里一晒。还真是被自家三姐夫说着了。如今的人,不管干什么的,就是从心里瞧不起个体户,哪怕再有钱,也被人瞧不起。花了那么多钱出去,才叫人家不至于用看不安分份子的眼神看他。
他顺势坐下,脸上的神色有些赧然,“说起我这二姐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把烟递给两人,才叹气道:“这儿女婚事,我父母当初也是慎重的。我大姐夫是锅炉厂的工人,那是有名的老实人,你们都可以打听去。我大姐为厂里做出过突出贡献,累得小产过。我三姐跟我三姐夫,曾经是兵团的知青,后来考上b大,毕业后两人进了军械研究所,是研究员。我家的风气一直都挺好的。就是我二姐夫,那也是工农兵大学生。您说说,这工农兵大学生,可不得各方面的条件都极为优秀,才能被推荐上来吗?他又是农村出身,肯定是自身过硬。因此,我二姐跟我二姐夫结婚的时候,家里就没有反对,两人结婚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家给准备的。家具是我爸一点一点给打出来,就是怕花钱叫我二姐夫心里有负担。”
“但我们怎么听说,你二姐跟邓城的关系并不和睦。但是你却数次给他提供赌资。”矮个子的公安问道。
林雨亭面色一苦,“既然您问了。我也就顾不得家丑外扬不外扬了。我二姐之所以跟邓城闹到分居几年这一步,甚至连厂里的工作都辞了。是实在没办法跟邓城在一块过了。以前吧,我们都觉得邓城虽然家里穷点,条件差点,也都不是问题,只要人好就行了。可结了婚,我二姐才知道,这邓城家里有大问题。邓城的老母亲将他的姐姐换了粮食,给了一个年纪大的瘸子做了媳妇。将他妹妹给了公社领导的傻儿子做了媳妇。但随后,邓城就被推荐上了大学了。你们给说说,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这办得是人事吗?要说老太太愚昧,那这邓城他可是读过高中的,他该是不愚昧吧。这样一个自私自利,连亲姐妹都能拿来换前程的人,谁敢跟他一起过日子?我二姐就冷了心,坚决要离婚。可是邓城死活就是不同意,两人就这么拖着。我二姐在家住了几年了,有时我看她在家里闷着,怕闷出毛病,就叫她出去看看。见的多了,心胸就开阔了。南边的特区,那里的变化大,人的思想也解放的更深入。所以,她一年倒有大半的时间在那边,很少在京城。如今她人在京城,但是却陪着我妈妈在我三姐家养身体呢。我妈被邓城气的,高血压总是犯。没办法,就隔开了。您问我为什么给邓城钱,说到底,我还是怕他去缠我二姐,再把我妈气出个好歹。第一次我给了他一千,因为当时邓家的老太太在京城住着,还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我怕老太太端着长辈的架子叫我二姐回去,就多给了点。后来又给了两次,都是两百。我想着邓家的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家里有上了年纪的人,这一有头疼脑热,花钱就跟流水似的。我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要是我不给,他肯定还得找我二姐要的。干脆我就给了。后来,老太太回老家去了,他再要钱,我就没给过。”
“邓城赌钱这事,你们不知情?”高个的公安边记录边问道。
林雨亭摇头,“要是知道,哪里会把钱给他?我的钱也是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二街的小学还差一批图书呢,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书买本子买笔,买什么不行,叫他拿去赌……”说着就长叹一声,“您说这人心变的咋这么快呢?以前他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他又递了两支烟过去,“我现在都能悔死了。这丢人现眼的,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没出过这个丢人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矮个的就起身道:“那今天就到这,尽快让你二姐来公安局一趟,还要做笔录的。”
林雨亭赶紧站起身,“好的。我们一会子就过去。一定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
恭敬的将人送出去,林雨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爸驼着背进了里间,“我老了,这些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林雨亭心里就不是滋味。老爷子真是本分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叫公安上门了。
大概也觉得没脸见人吧。
两位公安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药厂,跟药厂的领导要了解一下情况,佐证一番。
厂长就道:“都是我们没教育好。这邓城啊,很浮躁。以前啊,还拿钱买录音机给领导们送礼。大家没有当即佛了他的面子,在他出差后,就把他爱人叫来,将东西原价付钱了。只比市价高,不比市价低。他爱人林雨楠同志当时非常羞愧。听说邓城回来为这事还打了林雨楠。两口子彻底闹甭了。林雨楠同志也是为此辞的工作。”
两人又去筒子楼里调查,进一步核实。
“这个邓城也忒不是东西了。硬是压着人家林家的二丫头不离婚,可是他妈却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这边一住就几个月。咱们这楼里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根本就不隔音。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小姑娘走的时候,穿着个大衬衫,但是那肚子,就跟怀孕了一样。这不是欺负人吗?”
“听说林家的老太太气病了。你说咱们这住的这么近,风言风语的听到耳朵里,搁谁谁都得气病了。”
“那一家子是老实本分的人,孩子也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二丫头虽说爱时髦一点,但是如今这时髦也不是过错。您说这么厉害的孩子,一家子又是咱们厂里的人,愣是被一个外来的欺负成这样。照我这脾气不得打劈了他。”
“林家老两口真是特别好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他们家的大小子还是咱们厂的车间主任。也没有歪门邪道的。真是从来不收下面工人的礼。老大家的媳妇是个热心的人,谁家有难处,她都能伸把手。大丫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点不正的地方。那三丫头以前是个蔫的。谁知道人家最本事,国家的研究员,你说这品行能不好。就是老幺,挣了不少钱,可也跟个过路财神一样,花了不少。这样的人家,不能是包庇隐瞒罪犯的人。都是那邓城太会哄人。不是被哄了,能把闺女嫁给他?”
两人走访了一圈,愣是没听见谁说林家的不好。就只林二姐,也都是爱时髦,掐尖要强,牙尖嘴利,嘴上不饶人这些话。可这真不算是大毛病。
第377章 那个年月(106)二更
林雨桐陪着林二姐,“说话别太冲,这是公安局,注意你的态度。”
林二姐的神色有些复杂,“真是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
“怎么?”林雨桐朝林二姐脸上一撇才道:“舍不得了?还念着旧情。”
林二姐苦笑了一声,“念着旧情?从来都没有过情,哪里来的旧情?人家都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这好几年了,多少情分也都耗干净了。”
只是没想到,结束夫妻关系,是会将他送入这里面。
林雨桐拉着林二姐的手,“走吧,我陪你进去。顺便签字将婚给离了。”
林二姐点点头。
她今儿收拾的还算是本分,烫着的头发也跟林雨桐一样编成辫子,穿一件白色的衬衫,米色的直筒裤。省的叫人一看她的打扮,先生出三分不喜来。
随着那两名公安同志了解情况回来,这邓城的奇葩事公安局的人都传开了。
真不知道说这是中山狼,还是说人堕落的快。
因此,对于这个林二姐,大家都带着几分同情。再硬气的姑娘,碰上这样的东西,也只能叹一声奈何。
接待林二姐和林雨桐的是一位中年的女同志。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二姐和林雨桐就落座了。
因为林雨桐这次出来带着研究所的胸牌,所以,到哪里都受几分尊重和优待。
这就跟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不忘带自己的校徽是一样的。就这一个小牌牌,就跟个标签一样。比后世那些名牌可值钱多了。
林雨桐一坐下,就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同志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林雨桐面前,“林研究员,请喝水。”
林雨桐赶紧欠身道谢。
那小姑娘脸一红就坐在一边了,显然是要做记录的。
那位中年大姐先朝林雨桐微笑点头,才扭头问林二姐,“邓城的事情,你作为妻子,知道多少?”
林二姐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知道他家里……不把闺女当人看。我当时跟他吵了一架,就说,我家里也要是都想他们家一样对待女儿,他还能有现在靠着岳家的舒坦日子过吗?当时,就有了矛盾。我觉得是被他骗了。后来,他为了争取出去学习的名额,竟然偷了我的私房钱,买了录音机送礼。人家领导没收,转天就把钱给我的。可我也觉得没脸。就辞职了。从那之后,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大部分时间在南边,很少回家。回家也一直都在娘家。不想跟他碰面,怕她纠缠。婚又离不了,他不同意。我又不想跟他住,就只能尽量避开他。”
“那邓城的母亲带着个小姑娘住在你们的屋子里,你也不知情吗?”对方又问道。
林二姐低了头,“开始不知情,后来就有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我当时去找邓城理论,没想到听到他母亲的打算。他们没打算跟我离婚,那个小姑娘是老太太花钱买的,是为了给邓城生孩子的。我当时就进去了,跟邓城起了冲突。我推了他一把,他拉了那小姑娘挡在他身前。后来,那老太太就喊,说是我把人推流产了。我当时吓坏了,要送人去医院,他们不让。后来,周围的邻居都说,根本就没流产,走的时候肚子都鼓起来。怕是吓唬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到公安局报案?”对方皱眉道。
林二姐摇头道:“我没证据。况且,我也害怕,我这一报案,他们再真的将那小姑娘弄流产了怎么办?这不是害人性命吗?我想着,等他那边安稳了,我再想办法,毕竟,婚总是要离的。我不可能跟他耗一辈子。谁想,他这就马上出事了。可不正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