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他们开始换招数了。开始把身上的银子拿来收买守卫,只为了给外面带个口信。然后一天接一天的,呈报一天一天的写,身上的东西却一天比一天少了。先是散碎的银子,接着是身上带着的银票。再加下来就是手上的戒指扳指,然后是玉佩荷包,除了身上的衣裳,能给的都给了。每次问,他们都说口信捎出去了。但是这捎出去的口信为什么没有半分的信息反馈回来呢?
张文华的口信,是捎给南山书院的山长三清先生的。这位大儒,也是他的恩师。
别人的面子,太孙未必会给,但是恩师的面子,他一定会给的。
因为这位大儒,也曾是太子的启蒙师傅之一。
南山书院。
三清先生坐在竹林中的石桌边,他的对面是个一脸恭敬的中年人。
“安民,你怎么看?”三清先生问道。
被称呼为安民的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恩师,国有如此储君,难道不是国之幸。”
三清先生摇头:“锋芒过甚!就怕只是昙花一现。”
“恩师,学生已蹉跎半生光阴,难道还要继续蹉跎下去?”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哪怕是昙花一现,学生也想再挣扎一次。不管将来如何,江南确需整顿,太孙此霹雳手段,虽冒险,但却定有成效。学生想去应招贤榜,虽死而不悔。”
三清先生半晌没有言语,“书院中做此一想之人,只怕不在少数。”
中年人赶紧站起身来:“学生惶恐。”
三清先生一笑:“罢了……罢了……难为你人至中年却仍有如此一腔热血……那就去吧……只是不管成与不成,在朝,不可以南山书院为根基结党……否则……”
“是!”中年人不等三清先生说出更绝情的话来,赶紧起身,应了一声。然后又跪下磕头,“先生保重,学生去了。”
三清先生听着风过竹林声,有些怅然:此一去,究竟是凶是吉,谁能预料呢?圣上可不是一个能容人的性子。
这一日之后,南山书院变的清净了很多。潜心做读书的,只剩下十几岁的少年人。十六七岁往上的,都走了。
他们都是有功名的人,秀才举人,更有书院里的先生,他们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像是鲁安民,便是进士出身,任过县令,做过知府,只不过是在江南这官场上,被排挤被倾轧,这才被罢了官。如今,这么一个机会就摆在这里,不知道又多少人前仆后继。
江南这情况,朝局又如何,这学读书人个个心知肚明。
谁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名垂青史?
若不是心有志向,大可跟官场中的芸芸众者一样,同流合污,也搏个荣华富贵。
林雨桐等的就是这样的一拨人。
像是鲁安民这样的,在过了最初几天的观望期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了。看了履历,大部分都是林雨桐亲自见了。
林雨桐在考察鲁安民,鲁安民又何尝不是在默默的观察这个太孙。纵观太孙所做之事,了解太孙的成长经历,鲁安民一直把这位太孙定位在‘好武’‘刚直’这个位子上。可等见了人,他才知道,他大错特错了。这个少年可一点也不鲁莽,相反,可以说有些太过老成。
就像是现在,太孙问:“你跟张文华师出同门?”
鲁安民应了一声‘是’,心里还想着,该不是殿下有所忌讳。
却没想到人家说:“那正好,你先去巡抚衙门,那一摊子事,你就先接着。”然后就写了旨意,“离京之前,皇上给我便宜行事之权。所有的官员任免都在我的权限之内。你先上任,随后在吏部报备即可。”
出了溪园,他就是鲁巡抚了。
一天之内,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顷刻间都换上了。
金陵的大街上,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
江南的变动,哪怕是封锁的严密,没有走官方途径,可京城里该知道消息的,还是从其他的途径里把江南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毕竟,整顿不是封锁,江面上的船只往来,从来没有断绝过。
东宫里,太子坐在主位上,柴同和南谨之就坐在太子的对面。
柴同一脸的急切:“太孙在金陵急需人手,与其叫太孙那样简拔,倒不如调去一些合适的人手……”
南谨之看了柴同一眼,没有言语。
调拨人手?调拨谁的人手?
调去的不也是太子的人手?却不是太孙自己的。这叫太孙怎么想?
所以,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当然了,他或许是没考虑到这一层,想着太孙如此任命官员,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但遭人诟病和培养嫡系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于是他就道:“太孙殿下既然已经做了任命,那么殿下……如今首先得想的是,赶紧报备吏部,正式的任命旨意,得在太孙离开江南之前,送下去……”
要不然,太孙的任命,朝廷不认,那才是把东宫的脸给丢大了。
林平章思量的就是这件事,“你们先下去吧。”
等两人走了,他才起身,对任命的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只在于带回来的银子多少来说呢,要是带回来五百万两,这事能商量。要是带回来一两千万两,这事真不用商量。皇上连看都不会看,直接就用印了。
他在意的事,这孩子怎么把五蠹司给翻出来了。
五蠹司,牵扯到的东西,是皇上的逆鳞,谁都不许碰的。
这才是麻烦中的麻烦。
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她是从哪知道五蠹司消息,又是怎么跟那些人联系上的。他害怕,这孩子一个不小心掉到别人给设置的陷阱里去了。
阴成之就在这种时候上门了,“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不用多想,没事。那东西是我儿子带去的……”
所以呢?
林平章气的瞪眼:“五蠹司出动了,还明目张胆的。你觉得宫里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