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北康大汗后宫中,好几位妃嫔都身怀有孕了。”林雨桐就说:“想来,总不会一个小王子也生不出来。”
出身高贵的王子出生,一个靖女所生的牧仁,重量几何呢?
“我来南靖之前,就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牧仁说着一叹,“时也命也,强求不来。”
“那倒也未必。”林雨桐笑了一下,指了指挂在书房没有来得及收的地图。那是北康的地图,应该是牧仁根据记忆,一点点自己画出来的。可见他一刻也没有放下过北康以及他的身份牵绊。她起身,手指着北康和西海交界的一个地方,然后轻轻的在这个地方画了一个圈,“这里……你觉得如何?”
牧仁眯眼,“龟兹城?这里,当然好了。凉州为三国边界要塞,而龟兹城是西海与北康的要塞。如果非得有一比的话,它就是西海和北康之间的凉州。”
此地四周皆为山,中间有一大湖与凉州相通。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不管是北康还是西海,垂涎此地久矣。谁占有这里,谁就有了觊觎对方的资本。但同样的,攻取这地方,比攻取凉州还困难。因此,不管是西海还是北康,都宁愿取凉州而废龟兹城。这里固然有南靖富庶更值得觊觎的原因,但未尝没有龟兹城这个硬骨头难啃的因素在里面。
“当年,凉州被拿下,汗祖父不止一次的想过从凉州过水路拿下龟兹城。”牧仁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北康人不识水性,更不通造船之术。好容易从靖国请去几个工匠,他们也总是以各种原因死了。都说是龟兹城的那些野人下的手,可父王却知道,是外祖父他老人家,在阻止这事。时间一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这地方再好,对南靖而言,也不过是鸡肋。甚至连鸡肋也不是。南靖占了这地方,不论是北康还是西海,都会视南靖对两国有为敌之心。一个不好,便会陷入两国的夹缝之中。所以,此地对于南靖而言,为智者所不取。外祖父盘踞凉州数十年,跟龟兹城常有往来,却从不曾想过占有。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知太孙殿下何以突然提到此地。”
林雨桐在龟兹城的方位上点了点:“半个月前,龟兹城城主被杀,如今这里一片混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放你去龟兹城,且助你拿下龟兹城,你觉得如何?”
牧仁眼里的亮色一闪而过:如果自己能拿下龟兹城,那么,自己在北康的地位,就如同南靖的戚威。不可或缺!这是自己重返北康的资本,意义不可估量。
动心吗?
这一刻,他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他动心了。
一喜之后,牧仁慢慢的收敛神色:这位太孙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给的蜜糖里,只怕藏着毒药呢。
所以,一时间,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细细的思量这件事。
但凡做一件事,总得有动机。那么,这位太孙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换句话说,他在里面可以获取什么利益,或者是南靖可以得到什么利益。
数百年以来,从来都是南靖与西海冲突,南靖与北康冲突。可说起来,彼此也接壤的西海和北康,却少有冲突。因着四面环山的龟兹城在两国大部分交界处缓冲,所以,此地根本就不适合用兵。要想对对方用兵,除非借道凉州。
那么就是说,龟兹城其实是两国平衡的一个平衡点。
但如果这个龟兹城属于两国中其中任何一国,那么这个平衡瞬间就会被打破。打破平衡的结局就是,北康和西海之间,只怕再难太平。
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挑拨离间。
可是,这个诱饵太诱人了。明知道这里面包藏祸心,可是他还是想一口吞下。
这个决定对北康是福是祸尚且难料,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吃下这个饵,这位太孙一定会把饵投给别人。比如那位今儿在朝上吵出来的那位西海摄政王的长子。想来他对这个饵的兴趣要比自己浓厚的多。一旦如此,那么对北康来说,就必然是祸了。
看似叫自己选择,可是他娘的,这压根就没得选。
林雨桐就说:“选了,是你的机会,或许也是北康的机会。不选,你和北康都会没有机会。我跟你是朋友,因此,我觉得应该由你先选。”
我该谢谢你吗?
牧仁都快哭了。
林雨桐自己都觉得有点欺负小孩了,她和善的笑了笑,牧仁竟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慈祥。真是见了鬼了。
他叹了一声:“我得谢谢你。”这话说的有点咬牙切齿。
“不白送你好处。”林雨桐说着又笑。
牧仁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他哼笑一声:“是有条件的吧。说吧!我听着。我知道,若是不合作,你不介意叫西海那位王孙贵胄再选一遍。”
识时务!
林雨桐低声交代了一番,牧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点点头:“小事而已。说一声便罢了,我自是会配合的。何苦这么大费周章……”
“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林雨桐起身,拍了拍牧仁的肩膀,“告辞了。”
牧仁站着没动,给气的:还不想欠别人呢!感情把自己逼的没路可走,还是还自己人情了。我真谢谢你了!不光谢你,我还得谢你全家!
第二天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员都到了,地点就选在刑部。
临开审之前,圣旨又下了,派下来三个陪审的——武安王、三皇子,还有一个是阁臣万芳园。
很有意思的陪审团,没有一个是跟东宫一条心的。
彼此见礼落座,然后林雨桐就看向刑部的侍郎裴青:“裴大人,请吧。”
裴青起身应是,一拍醒目,就下令带人。
昊元子就这么被带过来。
自古便有刑不上士大夫之言,如今这话依旧作数。别说这位是西海皇室,即便是朝中官员,只要是官身,只要是没有定罪,也不能身戴刑具或是用刑的。
因此裴青就直接叫人搬了椅子,叫昊元子坐了。
“堂下何人?”他面色平和,在众人围观中并没见怯色,也并去看林雨桐的面色。
林雨桐嘴角翘起,太子推荐的这个人,还是靠谱的。
昊元子清浅的笑:“西海摄政王昊天长子,生母为南靖华氏嫡女。”
裴青再问:“西海皇室人口众多,我大靖虽不能皆知,但摄政王声名赫赫,我等皆有耳闻。并不曾听过贵国摄政王有如此一子。你可有凭证?”
“自然。”昊元子点头,从怀里摸出一物,“此乃印信。另外……”他指了指地上的蚂蚁,“大家可以看看,所有朝这边走的蚁虫,皆半路折返或是另寻他路。我身上有海黍子的味道,此味道可证明我是西海皇室。此印信可证明我是摄政王之子。再有,诸位如果真了解摄政王府,便该知道,摄政王府世子名讳为昊仲乾。‘仲’为次子,这便证明他之前确实有长子。至于诸位为什么没有听过我这个长子,其实不用我说,诸位也该明白的。”
大家当然明白,这里面牵扯到设计南靖的事。时过境迁,才把西海给揪出来。这件事说起来满朝大臣谁有脸面了?
是细说不得。
裴青就看向万芳园:“万阁老您看呢?”是问还是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