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你干啥嘛。”张宝柱指了指外面,“人家是技术骨干,是将来要跟着外国专家学本事的人。人家能学会外语。我是谁?我就是舞大锤的!在外面随便找两人只要有力气,都会舞大锤。厂里有我没我一样,可厂里有他们没他们不一样。你说,你得罪人家干吗?”说着,又瞪桂兰:“生了个儿子你就了不起了!那讨饭的两口子还生儿子呢!生了之后呢?还不是小讨饭的。人家那虽然是闺女,可闺女咋了!你是你爹的闺女,小林还是林师长的闺女,这这闺女跟闺女能一样吗?人家条件好,人家那闺女就是宝。再说了,生儿子咋了?瞧把你张狂的!没听见那喇叭上,林晓星这几天整天宣传呢?生儿生女一个样,女儿也是掌中宝。人家那是说谁呢?那就是说你呢!你在厂里,不是在村里!你这脑子跟这么多人的思想都不在一条线上,你这工作还能干不?你是给老张家立功了,但你不是给全厂立功了。你说你嘚瑟啥?再说了,给老张家立功了是不假,但你爹要是不把你死皮赖脸的送到我家,我随便娶个有文化的,哪个不比你强?你咋知道人家不生儿子?这世上单生闺女,不生儿子的人家少!没事多学些苗嫂子。你看看人家咋说的……”他掐着嗓子学:“铁蛋啊……丹阳是妹妹,以后要照看妹妹,谁欺负妹妹你就揍谁……”他两手一摊:“这话是不是听着叫人舒服?你干不出来讨人喜欢的事,你能别干叫人讨厌的事不?”然后又说他妈:“您要是还这么着,孩子不用你看了。把桂兰她妈叫来,给我们看孩子。”
那可不中!
“我以后不说话还不行?”张老太服软了,主要是怕自家儿子丢了工作。
林雨桐这月子坐的,白天就清净了。可晚上一下班,这边就热闹。好些个跟林雨桐和四爷熟悉的人,都来看孩子。
拿东西的少,主要是给孩子拿点钱。像是赵平两口子来,就带了两瓶麦乳精和三瓶炼乳。这玩意贵重就不说了,关键是紧俏的很。想弄到可不容易。拿这么多上门,礼很重了。
林雨桐又得准备礼簿,把这些人情往来都给记下。
可这坐月子,林雨桐也没完全闲下来。这俄语培训班,苏瑾和林晓星每天还会带笔记回来,林雨桐还得学。不过是有四爷偷着教,进度并没有拉下。
而四爷呢,据说是一路上跟着去苏国的翻译,学了一路。也有基础。
等林雨桐出了月子,就该正式上班去了。
以前本职工作,因为自己算的快,还收敛着速度。觉得没事干在办公室无聊的坐着会很碍眼。但是现在呢?事多了!每天上班之后一两个小时内,把今天的工作干完。然后回家,给孩子喂奶。
给孩子是定点喂奶的,一般两个小时喂一次。
也就是中午下午会各回来一次。
喂完孩子,拿着词典在办公室背词典,一页一页的过。
等到下午,就得被抽掉过去,正儿八经的学外语了。
设备运回来了,却不敢动。人家专家不来,连拆箱都不敢。怕机器组装不到一块。也因此,俄语的学习就特别重要了。
这将来设备怎么操作,都得专家教。人家给工人上课,他们得做同步翻译。
翻译可是紧缺的人才,如今除了厂子自己从内部培养,也没别的办法。从哪里找这么多个俄语翻译去?
别说这么多个相对专业的翻译了,就是之前找的那个俄语教员,都费了大劲了。
开始上课了,作为插班生的四爷和钱思远,也跟着一块过来。
四爷就不说了,钱思远在路上是见四爷学,他也学了一些。现在这水平搁在班里,属于垫底的一类。但好歹课堂测验能及格,勉强能跟上。
一个厂,现在小三千人的厂子,只挑出来二十九个人。
那这二十九个人,就是宝贝中的宝贝。从当月起,就给发补助了。
补助什么呢?
每人每天必须补助一个鸡蛋,半斤肉,一斤细粮,两斤蔬菜,一两油,半斤煤油,半两盐。另外:学习所需的本子和笔,由厂里统一提供。
只学习,不干活,完了工资照给,奖金不能扣,还再补贴这么多东西。
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了。
尤其是苏瑾和林晓星,两口子光是补贴,就吃不了。像是鸡蛋,林晓星跟苏瑾商量:“咱俩吃不吃的,其实都没关系。”她把鸡蛋收起来:“要不给我姐吧,孩子吃奶呢。要是吃的好,孩子就有奶吃。”
有肉菜有粮的,苏瑾也不小气,“给吧!给吧!还有煤油看要不要,我看姐夫给孩子洗衣服之后还煮一下,煤油肯定就费,要不,也送过去。”
林雨桐真觉得不需要,她跟四爷也挣着补贴呢。
她是不想要,但是老太太却收下了,回头跟林雨桐说:“她有这个心,你就接着。等她有难处的时候,你搭把手。奶知道你是替你娘别扭,可是妞妞啊,事就是这么个事,她已经到这世上了,也管你爹叫爹。你们俩呢,又是这么门对门的住着,捏捏扭扭的,也都不自在不是?”
那……行吧!
东西接下来了。
每天早上,林雨桐一个人要吃四个荷包蛋,半斤羊奶。
这玩意吃多了,真受不了的。但老太太说了:“奶个孩子,就跟身上养了个掏食虫子,饿的快。你上班回来能给孩子吃奶,但你哪有功夫自己加一顿饭。所以,鸡蛋得吃,这玩意吃了扛饿。”
林雨桐觉得,她能把几辈子的鸡蛋都给吃了。
许是吃的真好的缘故,丹阳养的特别好。白白胖胖的,也很少听到这孩子鬼哭狼嚎声嘶力竭的哭嚎。哪怕是半夜醒来,都是因为隔壁的狗子又哭了,她才被吵起来哼哼两声。这孩子睡的也沉,换尿布擦屁股的,人家只管睡她的。半夜到了吃奶的时候了,抱过去,林雨桐把衣服撩开,人家嘴张着咕叽咕叽的吃完,继续睡。
都说丹阳乖,老太太却说:“丹阳确实是乖,但主要还是,孩子没饿着。”
像是桂兰这种,奶水也旺,但奶水的质量应该是有差别的。她之前还炫耀说,“我就是那种喝上一大缸子的热水,都能涨奶的人。”
汤水喝的多了,奶旺盛嘛。是有那么一种人,上顿被孩子吸空了,喝点米汤面汤或是开水的人,要不了俩小时,奶水就又涨了。
桂兰就是这样。孩子大点了,她婆婆到点就抱着孩子去后勤食堂,叫她给孩子喂奶。她边上就放着一个大洋瓷缸子,开水可劲的喝。
可孩子吃了奶就尿,要不了一会子工夫就哭,又饿了。
气的她婆婆就骂:“奶稀的也没比白开水好多少。”
等看到丹阳吃完奶,嘴角还沾着没来得及擦的两滴奶,回去就更气了:“你看人家那小林,奶多稠的。”滴到孩子脸上、嘴角,都不往下流。“再看人家那丫头片子吃的,脸跟白面馍馍似的,你再瞅瞅咱们狗子,小脸又瘦又黄,跟刚出锅的玉米饼子似的。”
这话把桂兰气的:“好吃的你都给你儿子吃。你也不看看,你给我吃的是啥?还嫌我的奶不好,奶不好也把狗子奶这么大了。”
但孩子吃的不好,当妈的能不心疼吗?
苗大嫂就说:“出去买点高价粮食,好米好面的,米粥菜粥面糊糊,一样能把孩子喂的好。”
可两口子的工资就那么一点,还添了一个孩子,婆婆过来也是要吃饭的。哪里还有那个钱?
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跟张宝柱家一样,就是那么过的。
这一年里,陆续添的孩子,可不止是丹阳和狗子,楼里的小孩子十好几个,进进出出的,还总能看见大着肚子的孕妇。
就跟桂兰一样,婆婆才嫌弃她的奶稀,转眼就没奶了。这又怀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