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回去了,贾母天天打发人问。林雨桐也去了一次林家,这才发现林家周围巡逻的变多了。不用问都知道,这怕是闻天方知道黛玉搬回来了,因此叫人暗地里护着林家。
知道闻天方的态度了,林雨桐对黛玉回林家就更放心了。
林家她是极熟悉的,到了黛玉的院子,见一切收拾的都用心。黛玉又忙着指挥人收拾其他的院落,还拉着林雨桐看给那位姨娘和她姐姐收拾的屋子,带着几分忐忑:“也不知道好不好?”
“用心了就好。”只要用心了,林如海就会看在眼里。他在后宅上吃过亏,这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林如海回京,到了日子,余梁早早的就去接了。当时在扬州,确实是有过交情的。这两年,林家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的管家从来没缺了礼数。自家不管有个什么事,人家都随一份厚礼。那到了如今,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份心意了。又有贾家派过来的贾琏,还有林如海的舅舅张家的表侄,更有闻天方早早的侯在这里。接的人可真是不少。
林雨桐并不知道林如海具体哪一天能到,不过这天晚上,四爷说第二天要自己陪他出门。所以两人半夜就起来了。收拾停当以后就出发。赶在城门刚打开的时候第一拨出了城。她就看四爷,四爷拉着她倒在榻上:“还早,还能睡一觉。”
可这一觉未免太长,到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她起身瞧见四爷靠在一边看书,边上还放着几样小吃。她撩开帘子往出看,竟是在通州的码头。
随即,她就明白了。
他这是偷偷的带自己过来瞧林如海和那姐弟的。
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凑到他跟前蹭他。四爷就笑:“不要露面,在这里瞧一眼吧。”又把桌上的吃的推过去:“我吃过了,还不错。”
随便的对付了两口,就听到外面喧哗了起来。她撩开帘子看,就瞧见余梁正笑着朝一边拱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就看见有些清瘦,两鬓已经见白的林如海。许是舟车劳顿,他被一个少年搀扶着。这个少年的面容有些熟悉,可气质又觉得有些面生。
记忆里,杨哥儿是个儒雅俊美的少年。可眼前的少年,许是在海边长大的吧,肤色稍微有些黑,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锦袍穿在身上,没有了儒雅和腼腆,倒是多了几分锐利和沉稳。这一刻,林雨桐真心的是有几分感激闻天方。自己当年养的再怎么精心,跟如今被闻天方教导过的是不一样的。眼前的少年,不再是那个需要姐姐庇护的少年。他是个小男人了,他的肩膀足以撑起事了。
看着他搀扶着林如海,沉稳有度的跟岸上接人的人寒暄。
等把林如海扶下船,也客气的寒暄完了,他又利索的返回船上。不一时,船上就出现两个带着围帽的女子。从衣着上很容易看的出,前面走着的是个姑娘。身形高挑健美。下船的时候撇开丫头婆子,自己特别利索的走过来,行动间看的出,性子还有些跳脱。后面的妇人到底是想拉扯来着,不过顾着人,伸出手没拉到,又掩饰般的把手搭在杨哥儿的胳膊上。杨哥儿就顺势扶着这妇人,一行人从船上下来。然后上了车。因是女眷,倒没有谁见礼。
那边怎么安顿的,林雨桐也没再看。
四爷就问她:“可放心了?”
放心了!
咱只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吧。
四爷的春闱就在眼前了,紧张真就不怎么紧张的。正隆帝提前见了四爷,就是要用他的。所以,肯定不会考不过,而且名次还不会太低。
但四爷这龟毛的性子,既然知道这一点,那怎么也要做到实至名归吧。真挺刻苦的。
然后林雨桐呢,就是在陪读,然后尽量叫家里的琐事不要干扰他。那边林如海去贾家拜访,贾政叫了。四爷没去,说了缘由。但林雨桐肯定得去的。
更何况,多少还是想见见这位林彤玉。
林彤玉跟林雨桐想的不一样。初一见面,她就笑着过来跟林雨桐见礼:“桐姐姐,父亲没给我改名字之前,咱们还算是同名呢。”然后又道,“之前妹妹给家里写信,就多次提到姐姐,说姐姐如何的照看等话。等见了面,那是日日嘴里不离姐姐。以前还想着,我跟弟弟好歹还能在一处,相互能做个伴。妹妹在别人家里,终归是孤单了一些。如今再听,真真是多亏了有姐姐相伴。”她说着,就再行礼,“得谢谢姐姐才是。”
黛玉只在一边抿嘴的笑,看的出来,她非常的愉悦。可见跟家里的人相处的都不错。
坐在席上,林彤玉又跟王熙凤开的起玩笑,只是对贾宝玉有些不假辞色,甚至道:“宝兄弟怎么不去外面坐。妹妹写信常说些宝兄弟学问如何如何好的话……”
王熙凤就笑:“你这好厉害的性子,又句句宝兄弟的,岂不知,他是比你大的……”
“啊?”林彤玉一副愣住的样子:“比我大?我还以为比杨哥儿小呢。杨哥儿早几年已经管外面的事了,父亲也只把他当个大人用。里里外外的事情,一概是不用父亲和我操心的。因而如今见了表兄,竟是以为比杨哥儿还小,真是罪过罪过。”又大大方方的给宝玉赔礼。
宝玉只把头埋在贾母的怀里,贾母就笑:“这个你是不晓得的,他的身子骨弱……”
林彤玉又认可点头又是叹气的:“杨哥儿何尝不是如此。早几年也比旁人弱……可这越是弱了,就越是得多动动。父亲也说,这养在盆里的花是见不得一点风霜雨露的,可那长在荒山野岭的,却最是旺盛。又说,把树苗栽种在家里的屋檐下面,哪里能长成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男儿家就该如大树耸立,要不然咱们这些妇孺又能托庇给谁呢?”
这话说的都是道理。
可这话如今说出来,又是想说什么呢?
说到底,就是说贾宝玉若是如此下去,林家是瞧不上的。
林家的观念里,男人必须得有男人样,得能撑得起门户,得能给家里的妇孺老幼一个庇护。
这话错了吗?
谁家嫁闺女不是想找个能给闺女遮风挡雨的人呢?动不动缩到老太太的怀里,林家瞧不上。
林雨桐真觉得,不怪闻天方不认得她了。她其实变的不再像是她了。而眼前的姑娘,却真的活脱脱当年的自己一般。有几分泼辣、犀利甚至于咄咄逼人。而她又比自己好很多,那时候,自己就是一个过客,不管怎么掩饰,这种过客的心思都没有变,也变不了。因为知道,来了,终归是要回去的。可眼前的姑娘不一样,她生于斯,长于斯,生她的姨娘还活着,受过苦难,更懂得珍惜。难能可贵的是,看的出来,她心思剔透,心眼又端正,人情练达,性情又爽利泼辣。比之当年的自己,好了何止一层。
心里的那种别扭感,一瞬间就不见了。她倒是越发的喜欢起这个姑娘来。
不过要说不一样的,也有一些。比如这喜欢,穿着打扮,都有各自的风格。
这一刻,她觉得是真好。闻天方能喜欢上这个姑娘,但只怕是不会喜欢上如今的自己了。四爷是愿意带着自己一起看波云诡谲的朝堂故事,然后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走到如今。可在当年,闻天方事很少把朝廷的事,回来说给自己听的。而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思也就一直在后宅,要不然也就是折腾点钱财或是别的。
闻天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姑娘,而自己……身上早就被烙上属于四爷的烙印。
她回去就跟四爷说:“烙印在心上,除了你,谁也打不开。”
四爷就是带着这么甜蜜的情话,脚步轻快的踏入春闱的考场的。
考试之前,像是余家林家,还有四爷认识的翰林人家,山子野这样的忘年交,都送来了像是笔墨纸砚的东西讨个好彩头之外,其他人家,像是贾家,薛家,甚至有些往来的王家的,都没有表示。林雨桐甚至在送四爷考试去的早上,收到了王熙凤打发人送来的帖子。
说是二月了,迎春花开了,过来一起赏花摆春宴吧。
春闱这么重要的事,开的又是恩科。林如海还是主考,这么要紧的事,贾家竟然忘了。
林雨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拒绝的话了,拿着帖子好半晌才道:“今儿着实是顾不上。”又把家里养的花儿叫搬了两盆送过去,说是给老太太助兴的。
人家都不记得了,林雨桐当然不说参加春闱的事。
闲着没事了,就带着幼娘,教她算账,看账本。偶尔关注一下小叔子上学的事。要是天气好,邵华也带着孩子过来串门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