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可知深浅 初禾 2036 字 15天前

“身体还好吗?”洛昙深问。

洛运承沉默,过了许久才点头。

洛昙深也找不到别的话,比起周围囚犯与家属亲人相见的温情,他们这一方隔间显得格外冷漠,像彼此不是父子,而是仇人。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都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探视时间不长,几乎都在沉默里消磨掉了。狱警来清场时,洛昙深终于道:“家里有我,你放心。”

洛运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不信,也有颓败与无可奈何。

他苦笑,“我现在才相信你和爷爷以前说过的话——我身上流着洛家的血。既然如此,该我扛的我全部放在肩上。至少,我在,洛氏就在。”

洛运承叹气,摇头,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

洛昙深没能听清楚。

离开监狱,艳阳高照,洛昙深在车里休息了一会儿。

这些年统共也没有和洛运承见几面,但每一次,神经都根根紧绷,即便到了今日,洛运承已是阶下囚,父子见面气氛依旧令人窒息。

洛氏是三年前出事,但祸根早已埋下。

洛家老爷子当年掌权靠的是政治站队,这一套被洛运承沿袭了下来。老爷子精明,洛运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未走过错棋。

在原城的商界权贵里,若说明氏最“黑”,那么洛氏算得上最“白”的一家。

可是洛运承再精明,亦有不慎之时。洛家盛于站队,也衰于站队。洛运承倚靠的政客傅渠平倒台,洛氏被查,几十年与官勾结的老账全被翻了出来,洛运承入狱,老爷子病逝,洛氏被拆分,几乎全线崩盘。

那时,他已经与洛运承断绝父子关系三年,远赴异国也有已三年,正拖着创办的科技企业艰难前行,在国内根基全无,根本不敢沾上洛氏的风暴不说,就是有心想帮忙,也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去年,公司终于开始盈利,并渐渐在科技圈子里打响名头。

他已是而立之年,年少时与家里尖锐的矛盾渐渐被岁月打磨。隔阂仍然在,却学会了接受与妥协。

洛氏已是日薄西山,没了豪门的底气与实力,能拆分的都已出售,如果再无人接手,“洛氏”这一招牌就将彻底消失。

他权衡再三,回国,并回到洛氏。

“我挺意外的。”得知这个消息,贺岳林专门飞到他所在的城市,请他吃了顿饭,“不过其实也算意料之中。这两年我偶尔想,你这唯一的继承人会不会出手。我还抛过硬币。”

说着,贺岳林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次。正面是你会,背面是你不会。结果一次正面,一次背面。”

“你真无聊。”他笑了笑,挑眉,“什么叫‘挺意外’,又‘意料之中’?你现在说话怎么前后矛盾?”

“你当初和你爸闹得那么僵,发誓不踏足原城一步。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再回来。”贺岳林年过三十之后越发成熟,眼里始终带着笑,“毕竟我们很像,你的很多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他打趣道:“谁跟你像?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贺岳林也不恼,“虽然像,但我们到底不同。小深,你比我软弱。不过‘软弱’在这里不是贬义词,我是说,你装得像我一样铁石心肠,内心其实还留着一份柔软。洛运承再不配当一个父亲,你潜意识里仍然把你自己看做洛家人。洛氏好则好,它不好了,需要帮助,你无法袖手旁观。”

他被说得有些不自在,半晌,轻嗤,“我是为了我哥。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为了家里这份事业,他宁可放弃自己想要的未来。现在他不在了,如果我不管,洛家就真的……”

“所以我说,你有你的‘软弱’。”贺岳林在杯子里加茶,“挺好的,人要真是毫无牵挂,那日子过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注视着微动的茶水,茶水在他眼里晃了晃,很快平静下来。

贺岳林手机响了,拿起一看,眉心皱了皱,眼神却很温柔。

他猜到了发来信息的是谁,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铁石心肠。”

贺岳林似乎还在回味刚收到的信息,一愣,“嗯?”

他摆手,懒得再说。

自从接手了洛氏的烂摊子,他便时不时回到原城。很多应酬他不乐意参与,但谢羽逍的约实在是推不掉。

况且他知道,谢羽逍这次约他,是为了帮他争取一些人脉资源。

毕竟谢夫人的慈善会,现在的洛家根本拿不到入场券。

谢羽逍算是他离开洛氏之后除了贺岳林,遇上的第一位贵人。

鼎盛时期的洛氏,业务遍地开花,旗下甚至有一家娱乐公司。

谢家的幺子谢羽逍就签在这家娱乐公司里。

洛昙深与这位“艺人”打过交道,算不上熟,创业之初,资金紧缺之时,却收到了谢羽逍的一笔投资。

谢羽逍也因此成了他公司的一名股东。

小少爷的想法有点天真,“你别看我是个明星,我是有理想的,将来我拍科幻大片,说不定还得靠你。”

他无语,“我这是科技企业,不是电影特效行业。”

谢羽逍可不管这么多,正儿八经和他搞创业。

洛氏拆分出售时,娱乐公司易主,正是被谢家接手。谢羽逍在娱乐圈里的人设是“对凡世琐事一窍不通的天之骄子”,但事实上,在谢家那样的大家族长大,谢羽逍该有的心眼一个不少,有时甚至比洛昙深还看得通透。

洛昙深要接手洛氏,他也劝过的,没劝住,只得作罢,这次趁谢夫人办慈善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赏脸,便给洛昙深搞来一张请柬。

洛昙深心中自是感谢,临到要去,却有些局促。

过去这种宴会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该穿什么衣服,该说什么话,甚至该摆出什么样的笑容,他深谙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