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2)

等这副画完全完成,恐怕还需要三四年。

“不过……真的很久没有看你画画了。”海蒂熟稔地去帮他搅拌颜料,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当初画坊外有多少人排着队等你动笔,恨不得把钱袋塞到我的脸上。”

列奥纳多原本想和她聊聊有关他和上帝的那个约定,半晌只笑着继续涂抹那轻薄透明的蛋彩。

他在油彩里加了许多的亚麻油,能够进一步调整这副画呈现出来的质感。

海蒂挽起长袖帮他递着工具,眼神落在了方格般的浅浅标记上。

“列奥,这是什么?”

“是确定位置的辅助线。”列奥纳多回答了一半,神情有些诧异:“你们画画的时候不用这种东西吗?”

“辅助线?”海蒂后退了一步,开始看这依稀可见的棋盘线。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他道:“列奥,你们是怎么学习画画的?”

整个佛罗伦萨,或者说整个欧洲,此刻都处在绘画的热潮之中。

但绘画这个事情,比起所谓的‘艺术创作’,此刻更倾向于一种‘技术工种’。

古板的老师傅们制定出了一系列的规则,命令学徒们进行一模一样的模仿。

他们用国际象棋棋盘般的网格线把空间进行了完全的分割,只要在每个小格子里进行对应的勾勒模仿就可以完成任务。

在这种教学法下,小孩们可以很快就掌握到临摹的精髓——

只需要老师傅们画出大概的草稿,他们就能把画复刻到木板或者墙壁上,和其他人共同完成这个作品。

——而列奥纳多在小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方式进行学习的。

只是他多了几分自己的想法,画的也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列奥纳多十几岁时,最初只是帮着老师韦罗基奥画画边角的小天使,可那天使便真有着孩童的神采,无论是饱满的脸颊,还是肉乎乎的小手,无一不勾勒出了最令人流连凝视的模样。

——也就在那之后,韦罗基奥工作室里的天使就统统归他了。

后来海蒂来到了他自己的工坊里,两个人又借炼金术师的名义开始解剖人体,开始了解更多的联动反应——在举起手臂的时候,有几块肌肉会跟着牵动变形;在抬眸微笑的时候,有多少个部位也会跟着牵连,而这些在皮肉的掩盖下,最终又会在表面有怎样的呈现。

在开始和海蒂一起解剖学习之后,列奥纳多笔下的人物拥有了更生动的体块感。

人物的身体不再是单一僵硬,公式化如临摹一尊雕像。

偌大的身体开始分割成不同的体块,又有着不同的呈现方法。

躯干、四肢、面容……

他的学习充满了分析和探究,成长的速度也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

“所以,海蒂……你们是如何学习的?”

海蒂不太确定地看着墙上未干的油漆,转头看向他:“有好几个流派。”

“好几个?”列奥纳多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当初他站在她窗外时所看到的景象。

没有线条,没有刻意的网格定局,用色彩和光影来表达一切。

他当初原本有许多的问题想和她谈,可一切都因为萨莱而改变了计划。

事到如今,他重新在和平年代握起了画笔,才想起来她亦是善绘之人。

实际上,海蒂在前世里不仅创作过油画,也比照着印象画派有过个人风格独特的作品。

她如列奥纳多一般在诸多领域拥有着不灭的求知之心,学起东西来也比旁人要快上许多。

“最古典的一种——我们称之为法国学院派。”海蒂拿起一根炭笔,接过他的笔记本,随手画了一个十字。

当然,她的古典,对他而言却可能是新锐。

列奥纳多放下了手中的笔刷,半拥着她的肩去看其中的精妙:“十字?”

“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十字坐标轴。”

十字坐标轴是简化版的网格定位法,但能够让绘画者对比例和轮廓有更加灵活的判断。

在任何事物或风景上建立一个十字坐标,周围事物的轮廓和位置也会因此而清晰。

列奥纳多瞳眸微缩,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

“我的家教老师建议我,先去找那些静物与哪些几何体相似,再在坐标轴上进行一个转绘。”短短几分钟的言语里,她便已经涂出了一个苹果,与角落里那被咬过一口的苹果轮廓颇为一致。

她思忖着欧洲印象画派和抽象派之间的复杂联系,决定还是从素描有关的地方讲起。

“而苏联人——也可以说是俄罗斯人。”

“现在还是蒙古国的那个俄罗斯?”

“对,就是那里,”她的笔尖在苹果上开始快速扫出线条,建立黑白的明暗关系:“他们更重视形体在绘画中的表达——而这与现在这个时代的取向颇有些类似。”

高光,灰面,明暗交界线,反光,以及投影。

这种绘画表现方法也流传到了美国,并且引起了许多的争论和探究。

海蒂轻声解释着有关素描的不同风格,又随手在苹果旁边画了一个米老鼠。

“至于水彩和印象画派,那又是一个复杂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