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了。高……殿下与我说过,咱们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太子是储君,将来的陛下,但是咱们确是实实在在的兄弟,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大家心中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家殿下并不是那种罔顾兄弟情谊之人,只是身不由己,如今有机会回朝,自然是不会忘记两位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的。”
孙倩蓉颇为感动,听了蒋梦瑶的一番话之后,眼眶都有些泛红,说道:“妹妹所言句句肺腑,令人感同身受,实不相瞒,我与二殿下流放边关,日子过的非常辛苦,每日劳作,还要时常忍受饥饿,我曾几度想过自尽,却都没有勇气,柳妹妹也是,看破了世人踩低捧高的嘴脸,这才避去了白马寺中,关在后院禅房,带发修行。而想必妹妹在关外苦寒之地也是不好受的,我们三人吃的苦自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但我们却明白彼此,今后可一定要一条心,再不受旁人欺负了。”
柳云霏此时终于开声说话了:“我不善言辞,但是心中对阿梦妹妹的感激与二皇嫂是一样的,祁王殿下救了两位殿下,这份恩情,两位殿下与咱们都是不敢忘的。”
蒋梦瑶看着二人,情真意切的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快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今后自当一般家里的妯娌走动,再没有比咱们亲厚的不是。”
孙倩蓉连连点头:“是是是,再没有比咱们亲厚的。”
一时花厅中的气氛和谐动人,各自说着落难时的趣事,人就是这样,受难之时觉得百般难忍,苦难过去之后,却可以对当时的苦难谈笑风生,说到实在处,都是会心一笑。
女人间的情谊就是在这样互相揭短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一番交谈之后,蒋梦瑶知道,孙倩蓉是个直爽人,她的父亲是武官出身,自小言传身教的就不是江南女子的柔婉,也亏得她生的比一般女子泼辣,这才能等到与二皇子一同回朝;而柳云霏却是个地道的大家闺秀,温柔婉约,遇事不敢说话,内心却是看的分明,三皇子被幽禁之后,她也是受尽了苦楚与冷遇,这才避走白马寺,躲在禅房中带发修行去的。
两个女人都不是坏人,可能心里也有自己的小计较,但却是真的很感激高博把他们兄弟俩就回来的事实,那份感激是装不出来的,尤其是蒋梦瑶知道了她们当年受过的苦楚之后,这份感激就更加真诚了。
聊天的时光过的很快,眼看就是傍晚了,蒋梦瑶留她们在家中用饭,两人原也是答应了的,可后来高博回来了,她们俩就又反悔了,急匆匆的对高博行了礼,就这样回去了。
高博看着两个嫂子飞也似的逃窜,不禁摸头问道:
“她们怎么了?”
蒋梦瑶故意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唉,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原本两位嫂嫂都答应在这里用饭了,可突然看见你,就都走了。”
高博仔细咂摸着妻子的话中话,得出结论:
“那下回……我晚点回来?”
蒋梦瑶又是一瞪:“你敢!”
高博就将之搂入了怀,说道:“那有什么不敢的,娘子都嫌为夫回来的早碍事了,我若再不聪明些,日日晚点回来,那岂不是上赶着惹我家娘子生气嘛,这可不是一个好夫君该为之事?”
蒋梦瑶被搂着也不反抗,就近敲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
“你讨厌!”
高博靠近:“真的讨厌?”
蒋梦瑶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飞快的在他唇边啄了一口,两人这才相拥而立,夕阳下刻出缱绻剪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顶蓝顶素净的小轿停在祁王府门前,闫氏从轿子里走出,走上了门前台阶,门房似乎已经收到通传,只问了她姓名,便有仆婢上前领路,穿过秋意甚浓的花园,去到了沧澜苑。
蒋梦瑶正在院子里修剪一盆花草,旁边四个丫鬟,手中皆拿着一只托盘,放着蒋梦瑶修剪用的工具,与她修剪下来的花枝。
闫氏被带到之后,蒋梦瑶就回身叫几个丫鬟退下,把闫氏带到了花园中心的亭子里,闫氏对她行了礼,蒋梦瑶挥挥手,叫她坐下,这才问道:
“那日之后,戚家情势如何?”
闫氏立时答道:“自那日之后,太夫人就一病不起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后,内外夹击,五内有了火无处宣泄,这才成疾。不过这一回是真的压制住她了,原本她受辱之后,便拖着病躯写了状纸,由云表婶帮着递交给了御史台,幸好王妃吉人天相,圣上英明,才未叫那老妇的奸计得逞。”
蒋梦瑶抿嘴一笑,说道:“她是个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自私又偏叫人恶宠成那般无法无天的模样,目中无人到她那般境界,也是世间少有的。”
“是,王妃说的是,那恶妇如今遭了恶报,真乃大快人心的。戚家虽多有为她的儿孙,可是对她却都是恨至骨里的,上回王妃是没瞧见,众人对她……那般的样子,亲生的几个虽未动手,可是我们妯娌间可是人人都动手了,亲生的几个也无一人上前阻拦,亲生的尚且如此对她,我们这些外姓人,又如何会下手留情呢。”偷偷的凑到了蒋梦瑶耳边,闫氏说道:“四五十岁的年纪,两条腿都折了,肋骨也断了一根,牙齿更是掉了七八颗,今后怕是再长不起来了。”
蒋梦瑶垂目听着闫氏的表功,嘴角泛出笑容,目光赞赏的看着闫氏,闫氏也是个聪明人,说完了这些之后,也就没再刻意渲染什么,因为她知道,对于蒋梦瑶来说,并不在乎那个过程如何,她只在乎最后是什么效果,直接告诉她效果,比吹嘘过程要有用的多。
闫氏自是想在蒋梦瑶这里谋一份差事的,而这个想法也是经过闫氏深思熟虑的,因为她家也是前朝之臣,如今天下换了主,纵然有善待前朝功臣的条例在,可是这样一日日消败的门庭又能维持多久?成安郡王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成安郡王死后,曾经风光的郡王府变成如今这副落魄相,若是她再不为自己,不为家人考虑的话,那将来等到她的娘家也败了,那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而蒋梦瑶就是她最好的去处,倒不是看在当今圣上对祁王有多么偏宠,而是看在蒋梦瑶这个人身上,蒋梦瑶有情义,这是肯定的,当年祁王被褫夺封号,贬去了关外,所有人都说祁王这辈子都回不来京城,会死在关外云云,可是就在那样的传言之中,蒋梦瑶仍旧选择了跟随祁王一同出关,但是这份勇敢的情义就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你一心一意跟随,那么她有什么好处,必定不会少了你的。对亲者亲,对仇者厉,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跟随对象。
蒋梦瑶看了一眼闫氏,闫氏立刻就又凑近了她,只听蒋梦瑶说道:
“那个女人把我的外祖害的那样惨,你觉得她断几根肋骨,就行了。”
闫氏立刻试探问出:“要不……杀了?”
蒋梦瑶看着闫氏,这个女人眼中流露出一种十分想要表现的勇猛,这正是她此时想要的,她要能做事的人,要有胆色的,这种胆色足够支撑她面不改色的说出,杀死夫家作恶多端的太夫人。
蒋梦瑶相信,只要自己此时一点头,那么至多明日,韦氏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家里,对外也只会说是太夫人伤了身子,静养无效,驾鹤归西。她相信闫氏有这个本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在闫氏试探的目光中,蒋梦瑶并没有点头,而是摇了摇头,说道:
“你觉得我希望她寿终正寝,一了百了,死后还有香烛供奉,僧侣超度,儿孙哭灵吗?”
闫氏有些不解:“那王妃的意思是……”
蒋梦瑶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要她叛离家门,无家可归,一身病痛,沿街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毫无尊严,苟且偷生,受尽苦楚之后抑郁而亡。”
语毕,看着闫氏发愣的表情,蒋梦瑶笑得很灿烂,这就是所谓的一面佛陀一面魔,闫氏咽了下口水,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在与虎谋皮的错觉来,这个女人果真不如她看起来那般良善,若是惹了她,那就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但闫氏也是有想法,又能力的人,只是愣了片刻的神,就反应了过来,结合实际,对此方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难就难在她的身份上。纵然我可以叫成安郡王府的人与戚家的人不敢理会她,可是她如今依旧是戚家的主母,若是她落得那般田地,戚家却无人伸手援助,这旁人又岂会不说戚家的不是?”
蒋梦瑶听闫氏这么说了,脸色微微一变,这就站了起来,说道:“若是做不到,那就算了吧。我另找……”
“不。王妃且慢,这件事容我再想一想,总要想出个完全之策,叫人寻不着错漏与破绽才好。”
闫氏喊住了蒋梦瑶,蒋梦瑶看着她,又说道:
“我且问你,你如今的困惑是不是皆因她还是戚家主母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