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这个世子之位,真的是要靠逼死亲人才换来的吗?
宋玉秀苦笑不已,“世玥,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能告诉他什么,说他大伯的死,说他们养废锦荣的真相,若他们说了半个字,陛下都会要他们全家的命。他们可不是方恩,和陛下有旧情。
宋氏的态度仿佛默认了一般,令方世玥也彻底失望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着令人称羡的家,慈爱可亲的祖母,儒雅端方的父亲,还有贤良淑德,再美好不过的母亲。
然而一夜之间,所有的认知都被打破了。
他也心知,有这样一个污点存在,他的仕途前程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日后,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
富贵闲人啊,这对于才刚刚生出凌云壮志的方世玥而言,又是多大的打击。
见最令她骄傲的儿子这般,宋氏心痛如绞,这样的滔天大灾纵然她有再出色的后宅手段,也无力作为。
安国公老夫人一开始只是受惊晕了,后被方晟夫妇为避流言说是卧病在床,时间久了,也真病了,日日梦魇,梦到她死去的长子和长媳。
梦魇间还叫着,对不住恩儿和李氏,没有保住他们的血脉,自己做错了事。
伺候着老夫人的侍女们每日听着都心惊胆战,而被国公爷和夫人禁令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某夜中,老夫人在惊惧中断了气,而安国公府也挂上了白幡,处处缟素。
老夫人这一死,也令京中的流言暂时平息,方晟也向宁景帝递了守孝的折子,卸去一切在朝职务。宁景帝也准了他折子,命他在家中好生守孝。
老实说,宁景帝也松了口气,安国公府这次的事闹得太大,连他都险些保不住。
方晟虽能力平庸,但好在忠心,安国公府又是自开国起,便是朝廷栋梁,忠于皇室的主要势力,若是突然间败落,他也难以找到代替安国公府的人选。
恰逢祭太祖之日,宁景帝来到太庙,诚心拜谒大宁历代先祖。
而明黄色的幔帐后忽然走出一人,宁景帝神色一惊,“方锦荣。”
回过神来,发现殿内宫人都已不见踪影,宁景帝怒喝道,“你是人,是鬼?”
但下一刻,宁景帝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一柄利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又惊又怒,“方锦荣,你难道是要弑君么?”
锦荣神色淡淡道,“我来此,只是想问陛下几个问题,还请陛下坦诚相告。”
“至于是人,是鬼,全看陛下怎么觉得了。”
和上次在猎场营帐初见,两人的身份倒是发生了瞬间的逆转。
如今是宁景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宁景帝既震怒于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又惊惧于外面的侍卫竟无一发现里面的动静,还让方锦荣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锦荣问的问题倒也简单,不过是当年的事,宁景帝压抑着怒意,回答了她的问题。
见方锦荣听到他回答,神色未有所动,他便知道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来找他不过是再确定一回,若是与她所知有差,方锦荣未必不会觉得他是有所欺瞒于她,
时至今日,宁景帝也无法猜测方锦荣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应该说不愧为方恩之子么,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
方锦荣倒是心底有些讶异,宁景帝竟半句没有假话,只是面上未显。
她思忖片刻,又问道,“与其让方晟夫妇养废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或是换个身份,不是更简单。”
如今这般,她看着都觉得辛苦。
宁景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朕不忍心见怀英无后。”
“哦,原来如此。”锦荣心中轻笑,可惜方恩是注定无后,此脉断绝了。
锦荣依诺收回了剑刃,但没等宁景帝准备唤人进来时,锦荣反手一敲,打晕了宁景帝。
迷蒙间,宁景帝醒过来了一瞬,周围火烟四起,右腿更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即使疼痛难忍又是难以动弹。
忽然有人将他救出来,是他的四儿子。
火海中,四皇子眼眸中闪过坚毅之色,不乏有担忧,“父皇,你没事吧。”
四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被方锦荣坑了,说是给他一个得圣心的机会,结果居然在太庙放这么大火,还把父皇一个人打晕了丢在里面。
若说刚进来时,看到这一片火海他不后悔,是假的。
这圣心完全是靠拼命和运气啊。若是父皇或他其中有个不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只能继续咬牙拼下去了,而不是让其他皇子得利。
四皇子眼中不作伪的坚定,令宁景帝心中感动不已,没想到这种生死危急时刻,还是这个一直被他冷落的儿子肯冒着性命危险救他。
只见四皇子脱下外衣,披在宁景帝身上,又背起他,冒着火海就往太庙大门冲出去。
四皇子赵益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宫人侍卫们忙着救火,而他孤身一人背着宁景帝就从太庙里出来了,太医内监们还有赶来的其他皇子们一哄而上,围到了宁景帝身边,这种时候,宁景帝也不忘问,“快去看看老四怎么样了?”
太医诊断,赵益只是因吸入烟气过重,再者精疲力竭,暂时昏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过后,四皇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