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郡主立即说道,“确实跟我没关系来着。”
柳长安和楚清辞都听见后头的争辩了,连头也没回,只是相视一眼,笑笑作罢,由着她们小姑娘斗嘴。可没一会柳雁就走了上来,同楚清辞说道,“世子哥哥,你近日还喜欢练箭么?”
楚清辞微微一顿,她怎么知道自己练箭?这是特地打听过了么?他答道,“练的。”
柳雁笑笑,“听说你在找陪练的人?”
楚清辞笑笑问道,“七姑娘是打算给我举荐谁么?”
“世子哥哥真聪明。”柳雁适宜夸赞后,才道,“我认识一人,恰九岁,自小在边塞长大,擅用弓,也十分精准。想到世子哥哥要找陪练,我想举荐他来着。”
楚清辞想着是她提的,见见无妨,谁想妹妹也跟了上来,说道,“我父王已经寻了十名少年,哪里用得着你费心。”
柳雁看了看她,“我敢说那十人都不及他好。”齐褚阳射箭精准是她亲眼所见,时而同父亲去其同僚家中,也见过几个年纪相当的哥哥射箭,可无论是姿势还是准确中靶的次数,都比不过齐褚阳。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如此强为其出头。
桉郡主偏不让她顺心,“你又怎知他们不如他好?”
楚清辞真怕她们吵起来,插话道,“等会我去见见,真好假好,一看便知。是个人才,我就请了去。”
两人这才不争,恰好柳雁看见齐褚阳从前面拐角过去,她当即跑了过去,“褚阳哥哥。”
齐褚阳不认为自己的父亲已过世,但外头都如此觉得,更何况在边塞也起了坟,因此说起来他的父亲还未去世百日,去不得别人的红白喜事,就没往那热闹的屋里凑,准备在自己屋里待一日。哪知刚去拿早点,路过这就被瞧见了。
柳雁拉住他的袖子,往世子那边带,很是大方地说道,“世子哥哥,他便是我向你举荐的人。”
楚清辞扫了他一眼,只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并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在这也看不见他的手掌,若茧子起的厚,也可说是个练箭勤快的人。轻轻点头,“明日我让人接你过去,看看你弓用的如何。”
齐褚阳说道,“不敢劳烦世子,明日自己在这过去就好。”
楚清辞没有拒绝,却见妹妹神色有异,“妹妹?”
桉郡主还在看着齐褚阳,这可不就是那日在梅林,帮她掸去虫子的人么?原来他不仅同柳雁熟识,还住在这。这才想起长辈说过的,这次北征他们大殷失去了一名猛将,姓齐。留下的独子被情同手足的柳定义领了回去,想必就是他了。
柳雁扯了扯齐褚阳的衣角,“方才有人执意不要你去。”
桉郡主这下可尴尬了,自己简直成了不仁不义的人。等两人走了,她便和兄长说道,“我不知道雁雁举荐的人就是他,上回他帮过我来着,哥哥能选他做陪练么?”
本来柳雁说时楚清辞就要卖个人情答应的,这会妹妹也这么说,自然是点头了。柳长安看在眼里,没有多言。要是让齐褚阳知道是桉郡主求得答应的,只怕是不会去了,他看着温和有礼,可真拗起来,却不是谁能劝得动的。
快到午时,雪还未停,大有下足一日的趋势。众人用过午饭,雪却消停了。柳长安让下人扫净积雪,将桌椅搬了出去,陆续挂上灯笼,准备猜灯谜玩了。等他安排妥当,才发现不见了妹妹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柳雁刚出了大院,准备回聚香院。进了去就听见耳侧响起啪嗒沉声,偏头看去,就见齐褚阳放下箭,又去拿新的一支。她百无聊赖走过去,“又练呀,你不闷吗?”
齐褚阳见了她颇为意外,“外头听着挺热闹的,你怎么回来了?”
柳雁轻叹一气,像个科举失意的读书人坐在一旁,连背后的管嬷嬷都看出几分凄清来,“我哥怕我把全部灯谜都猜出来,不让我去。”
齐褚阳想了想,笑道,“长安想的周到,可你在那忍住不猜,看他们猜也行的,没必要非得躲着。”
柳雁撇撇嘴,“我若去了肯定是耐不住性子的,而且桉郡主在那,她用话激一激我,我定会负气全猜了。”
齐褚阳想了想,“那叫激将法。”
“激将法?”柳雁不解,“那是什么?”
“用刺激的话鼓动其去做事的手段。”齐褚阳笑道,“出自三十六计,七姑娘看过许多书,但是肯定不爱看兵书。”
“确实不爱。”柳雁捂着自己的小暖炉,里面的炭火经寒风一吹,烧的更旺,可烤着烤着就觉得冷冷的,“爹爹的书房里都是兵书,他爱看,也喜欢去边塞,每回见着,我都想到这事。”
声音很低很轻,带着忍耐的不在乎。齐褚阳顿了片刻,见她神色落寞,就知道她是真不高兴了。虽然她脾气有些古怪,可却是个真性情的小姑娘,“没有人喜欢边塞,尤其是最凶狠的蛮族所在的北城。”
说着这话,连齐褚阳自己都能感觉得出嗓音里压制着的情绪,“在那儿的将士,无一不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我爹是,柳伯伯是,可朝廷有命,他们便要去。为的是国之安宁,百姓安康。谁都惊惧死亡,可人人若都做逃兵,那国将不存。你们柳氏家族,出的将士无数,不能安然归来的也有。可柳伯伯还是择了这路,七姑娘当真觉得柳伯伯是喜欢那儿才去的么?”
柳雁轻眨眼眸,微微屏气看他。
那样凶险的地方,谁会愿意去。可若不去,如他所说,国将不在。她却没他想的通透,刻意避开这件事。因为避开了,就能让自己忘掉她的父亲是个将军,随时可能离开,会一世在家中。她外出归来,会看见父亲在家中等她这女儿。
一切安好……却不过是自欺欺人。
柳雁低头看着石凳下未被彻底清扫干净的雪,眼眸微湿,是对父亲成为将军的释怀,也为自己的不懂事和怯懦自责,伸手抹了泪,轻声,“不是,爹爹也想做个好父亲,在家陪着雁雁,可是比起我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做。他守住了北城,也等于为我们守住了皇城,日子才能更安宁。”
管嬷嬷还没见过被三言两语就说得落泪的柳雁,拿了帕子给她,“姑娘别哭红了眼,等会还要过去宴客呢。”
柳雁吸了吸鼻子,亏得她还常在心里埋怨父亲不常陪她,总往北城跑,真是不应该。
齐褚阳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就惹她难过了,“七姑娘?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柳雁抬头看他,“今晚我便去看兵书。”
柳家确实世代忠义,连出大将。但兄长斯文,长辈说其适合做文官。其他哥哥也不见得能同父亲一样。柳氏旁支若能为将甚好,可到底不是他们一房的。未雨绸缪,指不定哪日,有她用武之地?
齐褚阳一瞬已不觉她是那蛮横小姑娘,问道,“可要我推选什么书?”
柳雁认真点头,“要。”
腊月已快过半,趁着小年将近,还未到祭灶扫年忙碌时,李墨荷趁空回了一趟娘家。
自从上回因给弟弟找了个马政的差事,他死活不愿去后,就一直没往来。请他们过来聚聚,也不来,只说铺子事忙。柳定义又三天两头不得空,无法,李墨荷只好同他商议等正月初二,媳妇携姑爷回门时再一同回去。见今日日头不错,她自己带了东西回回娘家,探探爹娘。
到了自家门前,开门的是管家,见了她便说道,“大小姐,老爷夫人还在铺子里,少爷二小姐他们又去了学堂,家里没人。”
李墨荷好不意外,“不是来了信,说我今日回来么?”
管家说道,“信是小的交给老爷夫人的,但不知为何他们早早出了门,您先进来坐吧。”
李墨荷一时没想明白,先进了里头。快等至正文,才见爹娘回家,起身往他们走去,见他们没几分愉悦神色,淡声寒暄,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哪里是真忙,只是不愿见她罢了,才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