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没看见宋安怡,倒是先看见了易天扬坐在亭子里,竟是在手捧了书瞧。
她走到亭子一旁,见他还似乎在头头是道念书,撇撇嘴,径直走了过去,也不跟他打招呼。易天扬终于是装不下去,在背后叫她,“这不是柳姑娘嘛。”
柳雁这才转身,“宋宋呢?”
“安怡她在屋里。”易天扬见她又走,忙跟了上去,还没近身就见她又离了半丈远,怎么都近身不了,心中窝火,忍了气仍是笑道,“她说本来你们是去游湖的,但这天寒地冻的,安怡她身子不好,冻伤了怎么办,所以就不让她游湖去了。”
柳雁笑笑,“那我上回约她去狩猎场那吃烤肉来着,多暖和,听说也是你不让。”
易天扬说道,“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那天她正好牙疼,不好吃烤肉。”
柳雁懒得理会他,要不是因为他是宋宋的夫君,当初在奇珍铺子她就将他的舌头拧了,让他逞口舌之快。
易天扬见她爱理不理,真是又恨又气。不想再跟,负气走了。
柳雁见了宋安怡,又见她消瘦,当真是没听过哪个新妇进了婆家门会瘦的,等关了房门只剩她们二人,她已是生气,“是不是易家人薄待你了?”
宋安怡笑道,“没呀,他们对我挺好的。”她认真道,“雁雁,权贵确实是个好东西,我这两次回娘家,母亲她都不敢对我冷言冷语了,连爹爹都对我客气许多。所以……哪怕是在易家受了那么一点点委屈,我也觉得没什么。”
柳雁暗叹一气,这随遇而安的性子……她当真不喜。也只能嘱她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她。宋安怡也一口应下来,只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麻烦好友的。
从易家出来,已快日落。回到家中,竟看见齐褚阳坐在大厅上,可让她奇怪,往日来都是直接去哥哥那的,这次却等在这。
齐褚阳说道,“薛院士要回来了。”
柳雁愣了愣,他又说道,“他寄了封书信给郑先生,郑先生不好过来,正好见了我,就让我带话来。”
“何时回京?”
“约莫就是腊月中旬。”
柳雁鼻子微酸,终于是回来了。虽然有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可单是听见那名字,已足以让人安心。
齐褚阳就知她会高兴,所以才会赶过来等在这,好见面就说给她听。
柳雁稍想片刻,问道,“冷先生可知晓这事?”
齐褚阳猜想冷玉应当不知,毕竟她是女子,郑先生总不好去冷家告知,“约莫不知。”
“那我去告诉冷先生这个好消息。”
齐褚阳也随她一起出门,还得告知其他先生。
柳定义也很快知道薛戎要回京,到了家就说道,“等立春过后,就将雁雁和褚阳的婚事办了吧。”
李墨荷好奇道,“二爷为何突然提这个了,您不是素来不管的么?”
柳定义拧眉说道,“薛戎要回来了,他当初因女官制被废愤而离京,如今要回京,圣上又身体不适,只怕是要再进谏了。若是恢复女官制,雁雁定不会甘心嫁人,而要涉足官场。于姑娘家而言,到底是不好。”
李墨荷叹息道,“二爷,您是知道雁雁非池中物,所以才惊怕她日后有所作为的同时,不能像如今这样安安稳稳,所以才让她早嫁,好让她死心么?”
柳定义没有否认。
“只是雁雁哪怕是嫁了,也不会甘心的,褚阳向来是惯着她的,您也知晓。”
柳定义想到女儿往后要涉足官场,便觉担忧。李墨荷继续说道,“雁雁如今的脾气已不像往日那样急躁,乏于思考,今日的她,已不是那需要人护着的小姑娘了。让她屈才过活,绝非是能让她高兴的事。”
柳定义又何尝不知让女儿待在婆家是淹没才华的事,只是他惊怕罢了,“朝廷并非是个干净地方,雁雁是个姑娘,又不甘平庸,只怕日后要吃许多苦头,与众臣为敌。”
李墨荷也担忧,可于女儿而言,那才是她所喜的事。因是懂她,所以才忍下心来劝柳定义放手。
女儿已是个大人,不会甘心一世活在柳家的庇佑下。一旦展翅,整个大殷国才是能容纳她的地方。
柳芳菲只觉入了腊月,铺子里的人都松懈了许多,也令她多了下手的机会。银子偷得较少,拿名贵的东西去当铺那,不多久就攒够了银子。寻了个日子去了小宅,刚敲了母亲的房门,里头就传来很大的动静。不一会就见母亲蓬头垢面的开门,见了她便问道,“是凑够银子了?”
“嗯。”柳芳菲将一路紧捂的手松开,把衣裳里装有千两百两银票的荷包拿了出来。
郑素琴一看,立刻抢到手中,仔细看了几遍银票,确认无误,才长松一气,又推了推她,“你快走罢,别让人看见。”
柳芳菲忍不住说道,“娘,你不要再赌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柳芳菲见她不耐烦要走,猛地伸手抓住母亲的衣袖,直勾勾盯着她,“娘,你就不关心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郑素琴这才觉好似赶她太快,忘了关心关心,“从哪来的?”
柳芳菲想说这是她忍着巨大的愧疚感偷来的,瞒着父亲和方青偷偷拿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您进去吧。”
郑素琴只觉她奇怪,“快回去吧,别让人怀疑。”
说罢,就拽紧钱袋进屋,并不送送她。柳芳菲站了一会,才提步离开,其实她早该习惯娘亲的冷漠。
出了小宅,她准备从小巷回去,免得被人看见。刚进一侧巷子,却见前面站了几个人。
几个穿着柳家下人衣裳,还有他们守在一旁的那个高个男子。只是看见他的侧脸,柳芳菲就觉从脚底冷至头顶,僵在雪地上不会动弹。
自从柳定泽不再痴傻后,她就对这父亲有种莫名的恐惧。哪怕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可就是无由来的怕。她看着柳定泽往这走来,面上竟还带着两分笑意,更觉心底寒凉。他知道自己偷银子了,也对,她就说怎么会那么顺利,月初对了账目后没有半点动静,掌柜反而更松懈了。
等他走到面前,柳芳菲才僵硬着嗓子开口,“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是那钱是我娘的救命钱,求您放过她。”
柳定泽笑了笑,“真是郑素琴的好女儿,可惜她从未待你真心。你不过是她捞钱的工具罢了,这种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利用,你却始终将她当做母亲,当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