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钟离异微怔,很快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神选瞬息万变, 谁知道局中人再见面是敌是友?

白琅看得太清楚, 钟离异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就这样沉默潦草地收尾好像有点奇怪。

白琅倒不觉得奇怪,世间离散分合本属寻常。她一点点整理头发, 愈合伤口,神态又变回那副温吞平常的样子,刚才激烈的奔逃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袖口里还有血……”钟离异指了指。

“哦……谢谢。”

是从掌心的伤口流出来的, 顺着手腕一直落入袖中,藏得很深。

‘她不想让折流看见。’钟离异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接近白琅的想法。

刚才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安定下来,在无数亟待解决的事情中,她最先处理身上的痕迹——因为不想让折流知道她刚才用罪器战斗过。

她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竭力维持着主器之间脆弱的表面关系。

“你把手给我。”钟离异说。

白琅以为他要查看之前的咬伤,于是将右手给他。

他从怀里拿了个很小的黑环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在了她右手小指上。白琅定睛一看,发现那黑环看着像尾戒,其实是一条很小的黑蛇,它身体冰凉,咬着尾巴,牢牢锁在她小指上。

“我身上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吧。”钟离异说,“如果有一天,你要做某件不方便让折流出手的事情,就凭它来九谕阁找我们。当然,我个人还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的,你留着它当个纪念,别给我养死了就行。”

他说完就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消失在了剑遁的光芒之中。

自从用过蛇首匕之后,白琅看见蛇都觉得手疼。她想把这条黑蛇从小指上弄下来,但是它死死咬着尾巴,身体紧绷,一动不动。

“我给你剪开吧。”鬼之野关切地拿了把剪刀出来。

白琅连忙收手:“这是活的。”

“我知道。”鬼之野露出和善的微笑。

……

正当白琅想方设法取蛇的时候,金门忽然大开,前后一共四道剑光飞了出来。

言言剑光似红叶,飞在最前面,眨眼就落到白琅身后。然后“嗖嗖”两下,另外两道剑光也在她身侧落下。最后那道剑光停在离金门不远处,落地化作白嬛,她用于蒙面的白纱已经不见,面孔清清冷冷,又美又俊,有几分肖似白言霜年轻时候。

她道:“琢玉,你哪只脚再踏上扶夜峰一步,我就让你再也收不回哪只。你哪只手再碰言言一下,我就让你十根爪子一根不剩!”

琢玉气息尚还平稳,但神态颇为凝重,他将手中折扇一展,扇面桃花纷扬洒落。他笑道:“峰主冲动了。明年今日我与言言再来探望云华元君,还要劳烦您招待……”

白嬛悍然拔剑:“竖子尔敢!”

剑势与她心中怒焰一般滔天而起,遮云蔽日,周围雷鸣阵阵,天摇地动,金门边缘甚至能看见裂隙。白琅觉得脚下站的地方好像都变成了泥,随便一用力就要陷下去。

折流扶住白琅,低声警告琢玉:“回灵虚门。”

琢玉合扇,抬手画阵,竟然凭空成了一座界门。

“你们到底做什么了?”白琅疑道。

“先走。”折流示意她进界门,“其他所有事情都等离开再说。”

扶夜峰附近很安全,她暂时离开几日,罗戬他们也不会有事。于是白琅先进去,鬼之野紧跟在她后头。

界门之外似乎是个某个山门的顶端,景象十分开阔。平整的广场上有玄妙的八卦阵太极图铺开,仙雾缭绕,空净幽寂。再远一些的时候有紫殿金阶,威严摄人,正气凛然,凡人不敢直视。周围一个人都看不见,但白琅还是能感觉到有人活动的痕迹,应该只是暂时不在。

很快,折流、琢玉还有言言都出来了。

琢玉摇了下扇子,界门消失。

他轻声道:“见笑了,这戏码每年都有一次。”

白琅总算懂了,这瑶池宴宴的是言言,赶的是琢玉,她和折流算是被迁怒了一遭。

折流环顾四周,看见广场上的八卦阵和太极图,叹道:“正阳道场多少年未变啊……”

琢玉神色淡然:“我先带言言回不临城,掌门真人应该在文始殿,你要去见的话就见一下吧。”

他说完就立刻跟言言一起移形换界离开了。

白琅看得目瞪口呆,当初说好的一起见太微上人,这家伙把他们带到这里,然后自己直接走了?太微上人本来就对三剑不好,把折流扔这里不是给他找罪受吗?

“我们……”不去了吧。

白琅想这么说。

“走吧。”折流还是很平静,和往常一样。

他在最危急的时候也没露出过慌张的神色,一向是从容不迫的,但这种从容又不同于琢玉那种稳操胜券的从容。他好像总觉得赢了也好,输了也好,活着也好,死了也好,这一切都没什么差别。

白琅回头看了看鬼之野,鬼之野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地问:“你看我作甚?就当我是坐骑呗,我不拿主意,跟着就行。”

紧接着还化作白羊叫唤一声,真把自己当坐骑了。

折流带着白琅往广场下面走,下面不知有几千还是几万阶石梯,层层叠叠埋在雾中,百米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白琅往下瞄了一眼,顿时有点头晕眼花。折流很自然地牵起她,不御剑也不御空,只是缓步往下,脚踏实地。

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折流还一路沉默,真是平白让人绝望。

“真的要见太微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