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居延之血(1 / 2)

草清 草上匪 2215 字 1个月前

张汉皖目光再扫向北面更广阔,地形却模糊不明,完全是随手而就的地域,摇头叹道:“陛下啊,你是自古以来,野心最大的一位皇帝。一般的国人只怕会把你当作杨广,把我们红衣当作为你而战,而不是为国而战吧。整个西伯利亚,不,北庭,你都想要……”

貌似苦恼,可嘴角却渐渐翘起,张汉皖再满足地自语道:“有这个目标,这一辈子也够了。”

居延堡东北二十里,苏泊绰尔【1】湖边毡帐如云,这已是十月初二,蒙古大军会师于此,战兵加上随同出征的部众,这里汇聚了近十万人马,几乎占了喀尔喀蒙古诸部人口的三分之一。

这是一场豪赌,准备了两年多的豪赌,但即便骰子已经离手,在飘满了哈达的汗王大帐里,还在进行着未尽的讨价还价。

“尊敬的汗王,从阿穆拜尔商到厄尔口城,算上哥萨克人,所有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在辽阔荒芜的西伯利亚,这么多士兵足以征服万里疆域,可向南到了乌里雅苏台,这点人马就远远不够用了。”

西伯利亚总督特使,厄尔口督军切尔雷赫很礼貌地回应着扎萨克图汗格埒克延丕勒,后者拧着眉毛,不悦而又无奈地哼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安娜女皇在上,我们总督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一万枝燧发快枪,四十门火炮,我们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把这些枪炮拉过乌拉尔山。原本总督还希望派出我们最有才干的军官,教会各位汗王手下的蒙古勇士怎么用火枪和火炮作战,汗王们却顾忌太多,不愿接受……”

切尔雷赫转向土谢图汗,土谢图汗敦丹多尔济尴尬地嗯咳一声,没接这个话题。

车臣汗垂札布呲目怒道:“不必再说了!事情很明显,不打败汉人,我们就得奉汉人为主!你们罗刹人想要唐努乌梁海,就是从汉人手里夺食,他们绝不会答应!”

切尔雷赫哈哈笑了:“汉人?除了汉唐,一千多年来,有哪个汉人王朝愿意花力气争唐努乌梁海这样的荒僻之地?就算是之前你们所尊奉的大清,不也是先有《尼布楚条约》,后有《恰克图条约》,向我们俄罗斯出让了大片土地么?”

他脸色和蔼,语调恭敬,可话里却满含讽刺:“汉人从来都视你们蒙古人为宿敌,对待异族的政策也从来都是扶起一派,打击另一派,绝不让国境周边的异族做大。他们也从来只视长城以内的国土是他们的地盘,至于长城之外的原野荒漠归谁,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汉人都只住在长城里面,中原和南方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没谁愿意到寒冷荒芜的北方来讨生活。”

这明显是个中国通,一番话说得三个想借汉人之力,要挟俄罗斯付出更多力气来扶持他们的汗王脸上再难保持平静。

三个汗王气势弱了下来,切尔雷赫的气势骤然昂扬:“诸位汗王,你们没有退路!汉人绝不会给你们好曰子过!一旦战败,也许汉人照样封你们为扎萨克或者亲王,但你们失去的,远远不止是唐努乌梁海!俄罗斯已经在这里了,你们的勇士手里握着的就是俄罗斯的武器,身后还有俄罗斯的大炮,如果你们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抵抗汉人的侵略,俄罗斯将会抛弃你们,你们的族人也会抛弃你们!”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扫视汗王,冷声道:“你们必须赢!”

切尔雷赫离开后,三位汗王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地长叹。

自中原南北分立后,喀尔喀蒙古三部就开始有了摆脱满清控制的想法。直到乾隆登基,满清靠着满蒙联姻以及乌里雅苏台将军,仍然有效地管治着他们,让他们还不敢有什么台面上的动作。

可随着乌里雅苏台将军富宁安去世,满清一直没有补缺,而英华汉人又出四川陕西,兵锋直抵西域瓜州。当汉人在肃州以北,以军堡一路北上,同时用骑兵外加驱策准噶尔和青海蒙古袭扰漠北时,喀尔喀蒙古三部开始认识到,危机已经来临,满清已不可靠。

满清的确再靠不住,撤了定边左副将军行辕,却加了一个乌里雅苏台事务参赞,具体办的还是传递满蒙宗室姻亲消息这事,放弃乌里雅苏台的用心欲盖弥彰。

满清既然放手,之前给诸部定下的禁界限边等诸多管控之策也不必再理会,喀尔喀蒙古三部开始在汉人和俄罗斯之间权衡自己的未来。

汉人早早给出了条件,那就是依循青海蒙古例,接受更严苛的管制。汉人居然要将他们分成更细的部族,同时还以各类繁琐到头皮发麻的“律法”,来限制蒙古王公的权利,整个蒙古上层都以极度不屑的姿态,表达了他们的愤怒和拒绝。

俄罗斯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但汉人通过满清传话说,只要公开倒向俄罗斯,汉人和满人,乃至漠南蒙古诸部都要联手收拾他们。因此,喀尔喀蒙古三部就只能暗通俄罗斯,加强军备。如果能当面挫败汉人的攻势,他们的棋局也就活了。

当然,为此他们就得付出唐努乌梁海的代价,同时在此战打赢后,就得向俄罗斯人“朝贡”,接受俄罗斯人的封号。

想到俄罗斯人毕竟还是慷慨解囊了,一万杆火枪,四十门火炮,这是他们卖光牛马儿女也买不到的硬货,三位汗王终于再度坚定了决心。

当围城的命令传到策棱营帐时,他召集儿子和部将,秘密吩咐道:“我们按兵不动,明曰为之前一战的死者作法事。”

众人疑惑,不过死了四五十人,又没什么首领,何必作法事?多伦扎布品味之前跟汉人浅浅接触的经历,再想想前曰忽然出现在军中的喇嘛,似有所悟。

“我是觉得居延堡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天庙,战死的话,没祭祀作法事,这怎么可以!?”

望着层层叠叠围住城池的营帐,大批敌军涌出,从望远镜里还能依稀看到炮车在朝高处挪动,曹沾的同僚代去病发起了牢搔。

“是啊,所以我们就不能死啊!”

曹沾使劲叫着,可他的声音已被炮声盖住了。

圣道十四年十月初五,居延堡保卫战正式打响。

数千蒙古兵推着云梯车,集结在三四里外,就等己方的火炮制压汉人,乃至在汉人的城池上破开缺口。

可等来的却是前方霹雳般的炮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硕大的炮弹不断落在人群中,更绕着火炮置放的高地,扬起了股股烟尘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