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夫应该也知道,这次是他们这系掌握兵权的好时机了。
“姐夫的心思,你我也无需去猜,过两天就明白了。”谢晋平淡淡道。
“那也得太子没事。”谢晋庆讥俏地翘起嘴角。
谢晋平不再出声,抬头看着姬英那堵被雪掩盖的城墙,那城墙上堆积了许久的雪,背后不知道藏了什么人没有。
过了两日,太子召见谢家两兄弟。
把两万兵权还了回去的谢家两兄弟一出现在他的帐中,太子的脸上挂了淡淡的笑。
只是,他曾经总带着几许明朗温煦的笑,这时候让人看了却充满了无尽的疏离。
见过太子的人,都道他变了。
两兄弟在跪见过后,按太子入座之言,在太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太子给他们烹茶,嘴角一勾,淡道,“茶叶还是你们姐姐送来的,你们也尝尝。”
太子变了,谢晋庆却像没感觉似的,跟以往一样与他亲近,凑上前去拿过茶味闻了闻,还捻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尝。
这动作他做来却潇洒磊落不已,太子看着他嘴边的笑淡了,但冰冷如霜的眼却温和了些。
“太子,茶是好茶,不过不是我阿姐亲手做的,我阿姐制茶就是个纯娘们,最爱制花茶,再来就是药草,她制不来这么好的茶叶来。”他阿姐离得远,没人教训他,谢晋庆嘴里的真话也就格外地敢说。
“是她挑的也是她的心意。”水开,太子烫起了杯子,嘴里淡淡道。
“这倒是,她就没给我们送,每次都是信,信里还尽是些唠叨个没完的话。”谢晋庆又去拿糖盘子,拉到跟前就吃了起来。
他爱吃糖,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谢晋平看着弟弟动,嘴里吐了口气,跟太子道,“太子,您看,我们的军中用度是不是减下些许?”
对面已经在吃人肉了,他们就是休兵也还是一日两顿,半个月就有顿荤食,这被对方士兵知晓了,博死的心怕是只会更强烈。
太子知道谢晋平的顾虑,人饿到了极点,人肉都吃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但是,如果减了他们士兵的吃食,他们的士兵哪来的力气的仗?如何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减多少?减成一顿?”太子淡淡道,“到时候打起仗来,拿什么打?”
“阿兄,你这说法说不通的,”晋庆剥了把花生,放到了兄长的手边,“这时候啊,在那些姬英人眼里,我们就是吃把野草也是罪大恶极,也想抢过来吃,他们这里……”
晋庆拿手指点了点脑袋,“已经不管用了。”
都饿疯了。
按他们的凶残,让他们杀过来,他们会杀到他们不能杀为止。
“要么就是他们被我们杀退,就是他们把我们杀光,杀退与杀光,你说谁更慈悲一点?”
谢晋平默然。
太子看着两兄弟,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晋平思虑更周详,晋庆则是个提刀就要杀贼的,两兄弟一静一动,倒也相得益彰。
“太子,你要走,能把那几个老将军带走不?”谢晋庆这时候利落地把另一把花生剥好了,放到了太子的面前,“我怕你不带走,到时候他们挑事,我就得给你们找事做了。”
皇帝对太子也不是太好,太子一回去,他还在西北给太子找事,太子跟他姐夫日子也不好过。
“带,京中已来了圣旨,让几个老将军回去领功,另外我还带走几个有功之臣回去领赏,只是他们走了,留下的也都是虎将了,你们也不能仗着身份欺负他们,他们找你们的事,你们也不能整治得过份让他们离了心,毕竟,现在打仗的就这么些人。”太子找他们来就是说这事的,在军中,谢家两兄弟也算是人缘好的,跟底下的士兵也能打成一片,但他们越是出色,越是遭人嫉恨,即便是那几个手上有真本事杀上来的虎将,对这两兄弟也是心存妨意的。
谢家两兄弟就像是老天的宠儿,容颜来历才能本事,皆是上上之乘,他们的姐夫是忻朝的左相和国公,师傅一个是国子监的主掌,一个是国师,即便是跟他这个太子也是挂着亲的,他们越是不凡,这上面的将领就越是不想跟他们同心,武将不比文官口腹蜜剑,不喜就是不喜,为难你就是为难你,不带变通的。
谢晋庆一听到太子这话,就不言语了。
他很少看见讨厌他的人,但看见了吧,他也很难不以牙还牙。
太子把那把花生一粒粒吃了,抬头看向了兄弟中的老大。
谢晋平颔首,“您放心,我知道了。”
他会管着晋庆的。
“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第二壶水也开了,太子泡起了茶,等到茶泡好,给了他们兄弟一人一杯,“我后日就走了,这两日还有些事要忙,到时候也就不找你们单独叙别了,这里以茶代酒,你们也当是送我一程吧。”
谢晋庆停了吃东西的嘴,顿了一下,慢慢地拿起了杯子。
三人碰杯,一杯饮尽。
谢晋庆把茶当酒一口干尽,把杯子放到了桌上,这时候就是兄长的手拉了过来,他想说的话也还是没止,他诚恳地看着太子,“我知道您日子一直不好过,比我们兄弟俩还惨,您吧,一个人在宫里,身边也就那么一个人陪,想去趟国公府都不容易,现在,那个人没了,您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您既然没死成,那就多想想皇长孙,想想您没娘的时候您是怎么过来的……”
“晋庆!”谢晋平脸色铁青,朝弟弟大喝了一声。
“让他说。”太子的脸是白的,但语气是温和的。
谢晋庆也没止口中的话,继续说着,“太子,您难,但皇长孙不难吗?当初我阿爹没了,我阿姐不难吗?难啊,都难,可我姐姐想着我们,就是哭都得挑没人的地方哭,太子,想想您的孩子吧,难受的时候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哭,别让孩子长大了,连我们都不如。”
谢晋庆也只说到这了,回头见兄长脸色不好,他抬起手臂揽住了他阿兄的肩,讨好地摇了摇他,轻声道,“你别怪我,我就是想说,我还有你和姐姐呢,可皇长孙就只有太子一个了。”
连父亲都没有了,皇帝也不是个会对人好的,皇长孙该多可怜。
“这也不是你能说的话。”谢晋平低着头,一个个字很轻,但异常凶狠地朝弟弟说着,他老是这么口无遮拦,迟早在要这上面跌一跤不可!
谢晋庆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