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公子立马不哭了,“去哪儿了?祖母去哪儿了?”
齐润回头问他娘,“怎么不带我去?我也要去玩。”
“去地下陪你曾祖母去了。”齐君昀抱着儿子抬脚进门,他看来是那么的平静无事,只是在越过门槛的时候,他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住了,抱着怀中的儿子就往前倒去。
“哥哥……”国公夫人在他背后失声叫道,手往他伸,却是已来不及了。
仆人们也往前扑去,也是来不及了。
在即将倒地的千均一发之际,齐君昀抱着儿子一个翻侧倒地,他的头磕在了铺着地毯的地砖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闷响,还好小公子被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小腰跟脑袋此时卧在他的怀里正安然无恙。
“呀……”小公子这时候着急起来了,刚卧定就爬起来去摸他阿父的头,“磕着哪了?你磕着哪了啊,头疼不疼的?嘘,嘘,嘘……”
小儿子的安抚让齐君昀终是流出了眼泪,他捧着小儿子的小脸,告诉他道,“不疼,儿子,我的娘没了。”
齐润愣着了,他傻傻地看着他以为就是血流干了的都不会流眼泪的父亲,突地像是知道了他阿父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抬头“呜”了一声,真的痛声大哭了起来,双眼瞬间全是泪。
“呜,祖母,祖母……”小公子哭着七手八脚从父亲的怀里爬了起来,撒着腿往里面跑,“你去哪儿啊,你别去见曾祖母,你等等我嘛……”
你等等我。
齐容氏是在初三傍晚走的,齐项氏当晚给齐容氏换好了新衣,当天晚上,她身边的老仆发现躺在老夫人身边的二老夫人也走了。
谢慧齐这才明白为何夕间二婶会笑着说“得麻烦你”了。
原来是有人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谢慧齐想想,竟不觉得意外,这完全是烈性子的二婶干得出来的事。
她曾听吃醉了酒的酒二婶指着婆婆道,“她什么都给我,我便什么都给她。”
遂她走了,她便把命也给了她,想想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只是苦了国公府的男人,一夜之间,最至亲的两个长辈弃他而去,而他只能束手无措。
初四这天齐国公咳嗽了一整天,咳出来的都是血。
这一整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再无婆母婶母帮忙的谢慧齐忙了一天,忙到晚上,在弟媳妇拿着勺喂她粥的时候她才想起她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饶是脚不沾地忙了一天,居然不饿,谢慧齐苦笑着接过了弟媳妇手中的碗,一口气把粥强行吞咽了下去,哑着嗓着与和宁问,“大郎他们怎么样了?”
她要布置灵堂,要准备婆母她们的小殓,要吩咐人做丧物,要把她们生平最喜爱的物什全都归置好让她们带着走,还要给守着人不动的丈夫喂药,她今日忙的事太多了,都已经顾不上弟弟们了。
“没事。”和宁轻描淡写道。
“嗯?”
看着阿姐疲惫的眼睛,和宁顿了顿,也是苦笑了起来,“大郎不说话,一直闷在书房里抄经,便是我去也不吭声,只顾埋头抄经,二郎出去了,他说晚上就回,但现在也还没回来,我已经着人去找了,他出去时,眼睛是肿的。”
“诶,等二郎回来,让他们兄弟俩来找我。”谢慧齐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小麦她们赶紧来扶她。
谷芝堇也是下午就到了,这时候办完了外面的事正进门来,见虚弱的表妹被下人们扶住了,她快步过来皱着眉道,“你歇息会,府里的事我跟和宁会看着。”
“嗯。”谢慧齐握了握表姐的手,没有多语。
她回了青阳院,青阳院里,齐奚正坐在两个祖母的中间给她们梳头发,而三兄弟正陪着他们的父亲不言不语地坐在桌边,桌子上的菜都冷了,却没人动筷子,也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怖。
谢慧齐进去后看着这一屋子,疲惫地揉了揉头,挥退了屋中的下人。
她先走到了床前,伸手向女儿。
齐奚摇头。
她头还未梳好。
“快梳好。”谢慧齐耐心地伸着手,朝那个给祖母们梳了一天头发的女儿淡道。
齐奚抿了抿嘴,在母亲坚定的眼神下,稍稍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齐奚梳了多久的发,谢慧齐的手就伸了多久,在近一柱香后,齐奚终于把手伸向了她的母亲。
谢慧齐抱了她下来,给她穿鞋,穿好鞋抱了她到父亲那边的桌上,放她在大哥的怀里坐好,她在丈夫身边坐下,道,“我饿了,你们谁陪我用点?”
齐君昀点了头,他知道如若不答应她,她有多坚持。
用完膳,谢慧齐跟父子们交待明日他们要做的事,齐君昀要去宫里报丧,还有各王公贵族家全都要让他去,而二品以下的,则齐璞带着两个弟弟去。
“吊唁之日,还要哥哥你找礼部的人定……”现在还是初四,元宵都未过,一般人家是不愿意在一年之初的头几天上门奔丧的,所以这日子还是得好好择一择。
“叫人进来罢。”齐君昀轻咳了一声,握着拳敲了敲头,淡道。
“去帮你父亲叫人进来。”谢慧齐叫了齐望。
红着眼睛的齐望看了母亲一眼,点着头轻步出门叫人去了。
齐大进了门来,齐君昀让他去叫礼部尚书过来。
“你要不要去他家一趟?”礼部尚书未必今日想过来。
“不用。”齐君昀摇了摇头,见她担忧地看着他,眉头全是皱的,他吁了口气,伸手把她的眉头抚平了,“无须,他是我带出来的人,无须忌讳这些。”
“好,几个属臣家今日也都上门了,我让他们明日再来再说。”她是想给他多留一日凭吊,只是明日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