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齐君昀又点了头。
晚上余小英过来给他扎针,扎完针放完黑血,出了门与跟过来的表妹摇头道,“悲郁过度,郁气成结不散,放血绝不是长计,十天半月就会亏空身体了,你看紧一点。”
“没事的,有我。”谢慧齐淡定得很。
她当然会看紧一点。
当夜在她的怀里,齐国公安稳地睡了一觉。
只是初五这日齐国公进了宫,进宫不久,就见跟着国公爷进宫的齐大带着于荆来了——长哀帝在初五的早上去了,原来初一那天的凌晨,他所说的告辞是真正的告辞。
与他们的告辞,与世间的长辞。
齐国公跟匆匆赶到宫里的妻子说道,“他抱着沉弦不动,也不许宫人动,你去劝劝。”
在母亲怀里的齐奚瑟瑟发抖,齐国公抱过女儿,拍了拍她的背。
等他们进了皇帝所住的思归宫,看到龙床上温尊抱着他瘦得就像个孩子一样的父亲躺在床头时,谢慧齐竟连流泪的力气都没了。
齐奚没让父母再说,她自行爬上了龙床,跪坐在那个眼睛不知放在何处的嘟嘟表哥前面,轻声问他,“你知道我祖母和二祖母也没了吗?”
一句话,让对所有人的话都不理不应的温尊转过了头来,把眼睛放到了她的脸上。
小表妹正倔强地望着他,一动不动,眼睛里还有他的倒影,温尊牵动了嘴角,好久,他哑着嗓子问她,“去了啊?”
说着,他松开了一臂,把她抱到了怀里,问她,“你伤心吗?”
齐奚靠着他的手臂,抿着嘴点了点头,她点了点心口,“这里疼。”
“哥哥也是。”
齐奚眼睛红了,她可怜地看着他。
“祖母是靠着我阿父的肩走的,样子看起来很漂亮,二祖母是靠在我祖母的肩上走的,样子也很漂亮,阿娘说她们是天上的仙女来人间历劫来的,她们本是好姐妹,现在回天上去了……”齐奚想了想,很仔细地跟她说着他知道的事,又望着他怀里的表叔父认真地道,“我看表叔也是天上的仙君,许不定在天上还跟我祖母和二祖母有亲呢,你放心罢,他回家去了,若桑表婶定会在那等着他的呢。”
“真好。”温尊看着她那双哭肿的眼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叹气声全掩在了嘴里。
如若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他也就不用担心他还是会郁郁寡欢了,他的阿娘也能见到她心爱的人了。
“哥哥,你别难过了,”齐奚抽了抽鼻子,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放到心口暖着,“你难过我也好难过的,你听。”
看着快要为他哭出来了的齐奚,温尊把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声皆深深地藏在了喉间心底……
☆、第228章
温尊终于起身后,长哀帝驾崩的消息也终于从人的口中传了出去。
丧钟也已敲响。
朝臣进宫,温尊登基。
长哀帝走之前把内宫打扫得甚是干净,里面连一个压得住温尊的老宫人也没有,至于嫔妃皆被放出了宫外,只是他走之前,宫中再冷清,也有父子俩相依相偎取暖,他一走,幽深的内宫也就只有温尊一个人了。
温尊不出三日就登了基,沿宝丰年号,自称平哀。
平哀帝登基后,众臣上折纳后,被平哀帝驳回,有人在朝上举荐齐相之女,被齐君昀冷眼看去,那人低头不语——此人正是被他亲自提上来的右相赵益楼。
齐国公也就懂得了为何妻子之前会说出搬出石头终究会打上自己的脚来的话了,有些人抬上来了让他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且带来的麻烦不会比当初想省的事少。
现在长哀帝去逝,平哀帝刚上位,他身为百官之首这时候若是对右相动手脚,哪怕言语过激,怕都是要被扣上高帽子。
赵益楼想到了这点,齐国公心中了然,也冷然。
长哀帝过逝,一连几日齐国公也不能回齐国公府,国公府里,谢慧齐把婆母她们的棺木停了下来,只入了殓,丧事要等逝帝的葬礼安排才能定下来,这时候齐国公行差踏错半分,在逝帝面前,等着他们的就是弹劾。
亲人的逝去,因政治的因素便也变得身不由己起来,哪怕真正的逝帝不会在意齐国公的丧事规格是怎样的,但皇帝算来,也还是这天地之间的一枚棋子,他死时尚不能事事皆称心如意,死后就更如是了,饶是过了这么多年,谢慧齐也对这种身在局的无能为力感到疲惫。
长哀帝留了遗旨,指派了左相齐君昀与兵部尚书谷翼云还有以功战升上来的武将,现今的兵马大元帅林立渊为辅臣,休王为辅王。
其中,除林为渊乃帝党之外,两大辅臣一大辅王皆乃亲戚。
若是让他们真在朝廷中稳定了下来,皇帝年纪尚小,以后这朝廷就真乃齐相的朝廷了。
朝局经由赵益楼这一派为首,与另几派悄悄兴起的反对左相专权的党派在平哀帝的新朝上针对起了齐左相,言语之间不乏皆反对左相的独党专权。
赵益楼是多少懂齐国公这个人物的,所以在皇帝淡淡拒绝了他的举茬齐家女为后之后也不出所料,随后就提出了由吏部尚书之女为后之请。
吏部本也乃齐国公之人。
皇帝若是再拒绝这个,就是分明不把齐国公放在眼里了。
温尊看着这个他父皇死了头七还没过,就打算对他的朝廷多加干预的右相,点头道了一句,“容朕想想。”
赵益楼恭谦垂首称是。
皇帝就是拒绝了,他此举用意也出来了。
自己家的女儿不愿意当皇后就算了,如若拦着下臣家的女儿当凤凰,齐国公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想来也没那么容易忠心耿耿了——人总是想往高处走的。
就是齐君昀未回,不出半天,齐国公府的小国公爷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知道后想了想,就找了谢慧齐跟她道,“孩儿这段时日要常出去,您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去哪啊?”谢慧齐这几天都不好过,谁都不知道她就差一步要倒下了,如果她的丈夫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就能看出她快要不行了,但现在她还是在儿子面前强撑着,当母亲的总不可能在儿子的面前真正虚弱,“家里还得你替你阿父看着呢。”
“我出去做点事……”齐璞想了想,想着许多事他阿父是没避讳他母亲的,他便也没有多瞒她,“赵益楼说我家权倾朝野了,我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权倾朝野,阿父做不出来的事,我是做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