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不太愿意信命的,但如果是真的,她信信也无妨。
“小金珠……”见她笑叹了口气,谢晋庆闭了闭眼,摇了摇头,道,“你还小。”
她还小,有大好的人生还没开始过。
要是还没进宫前,对小舅舅的话齐奚还会想着去怎么解决,也许还是会放弃他,那个时候,她的嘟嘟哥哥还没有她的家族重要,更没有她的家人重要,只是她已进宫许久了,见了他对她的好,他的脆弱与对她的依赖,一切就都已来不及了。
“小舅舅还没与他说罢?”齐奚这时候挨着他坐得更近了,微笑着轻声问她的小舅舅。
她的宫里是有他的人的,只是小舅舅说要与她说点事,被她打发出去了,她一直很坦然把他的人放到身边,他便也不会暗中再派人来,就是她还得想个事来骗他才成。
谢晋庆闻言不语。
“小舅舅……”齐奚挽了她小舅舅的手。
听她撒娇,谢晋庆苦笑,低头看着外甥女娇艳如花的脸,“还未点破。”
“那就不点破了,”齐奚原本遥想的漫长未来可能要不成行了,此时竟然没有不舍,她轻笑着小声道,“就这样罢。”
让人归人的,命运归命运的,本已就是极好。
至于她的阿娘,她的父亲兄弟会因她无论怎么想,也只能如此了——得到的多的人,注定承担的痛苦要更多些罢。
☆、第309章
外甥女比他想的还要更知天命,谢晋庆沉默着走了。
他怜惜外甥女,却从未想过与长姐提起支字片语。
这厢谢慧齐送走二弟跟谢由更是忙了起来,齐璞将在朝廷七月的委派中去蚊凶,长媳那头也是有众多的事情要学,国公府的事务又全到了她手里。
好在她掌管国公府多年,她当家跟媳妇当家比较不一样,到了她手里,底下人做事就更要细致了,九分的心也得提到二盼,出错的事就要少了,且她行事自有她的方式,按照她的方式来就是,倒也是省事不少。
这年五月,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但京中热闹中透着详和,谢慧齐虽也是忙,但在这样的气息中心中也是分外安稳。
五月中旬,被禁于重牢的韩芸重病将要辞于人世,竟还有使唤得了牢头拼死传话过来,说想见一见她,见一见国公爷。
谢慧齐没答应。
过了两日,谢慧齐听下面的人说韩芸已亡,临走前叫的都是国公爷的名字。
牢头情深义重,韩芸亦如此,谢慧齐没瞒着家中国公爷,也没主动告知,但自有好事之徒想了办法告知了齐君昀。
没几日,牢头被查出耽责之罪,被革职查办。
谢慧齐得知牢头之事也没跟国公爷提起什么,不过她得知跟国公爷提起韩芸之人的是休王的弟子,她弟弟的师弟,当朝吏部侍郎严直,就朝休王递了话过去。
休王那头在当日夜晚给了她回信,没替那位严大人求情,谢慧齐也是舒心了不少。
跟休王打过招呼,谢慧齐就开始办严直了。
说来也是颇为奇怪,身上越是肮脏,毛病越多,心思龌龊的人越爱挑事生非,且毫不畏惧,反倒是自尊自重者因爱惜羽毛凡事皆有分寸,严直那不查则已,一办随便找点事情出来就能让他家鸡犬不宁。
严直不仅与弟媳通奸不算,且染指了家中老父的小妾,和其夫人孀居的小姨子,他那些个事一被捅穿,老父弟弟夫人的便宜他都占了,严家也是鸡飞狗跳不已。
说起来严直与国公爷说些个闲话,不过也是想讨好国公爷,想把孀居的小姨子送给齐国公当妾。
谢慧齐没忍住,还是把严直想送之人就是跟他一个被窝睡过无数次的小姨子这事跟齐君昀说了,活活恶心了齐国公一把。
她丈夫因其父和其叔的荒谬,对这种事有一种坚持了几十年来都没破功的洁癖,素来不能容忍这等事情,果然齐国公一听完,当夜晚膳的饭都少用了一碗,一回屋就寝,下人一退开,十足十地教训了她一顿才作罢。
谢慧齐被冤打了一顿,也只能认了。
因齐君昀忙于政事,在朝的时日甚多,回来也多是深夜,早上也是悄悄而去,外传的齐国公与国公夫人感情平平不见得愈说愈烈,但也一直没有消停下去。
背地里十年如一日不喜国公夫人中伤她的也还是多的,被国公府放逐的门臣家也不乏说国公夫人不是的。
家势已往下走,不说几句难听话出口恶气也是心不甘。
谁人身上没有几件让人说道的事?就是谢慧齐早年的家底不好,其母被人奸污之事,还有未嫁就先寄居夫家之事先前也是时不时被几个还敢说她的王公贵族家中之人提起——归根究底,也是这几家没在齐国公手下讨得便宜才口出恶言。
不能拿国公爷如何,这国公夫人还能说不得?
法不责众,这春闱一过,有出头的人自有没出头的人,不忿之人多了,说的人就又多了。
为此,齐润在外面听到闲言碎语,为母亲出头,好久未冲动的小公子在外头跟人打了一架,回来后死都不认错,又被齐国公吊在树头饿了一天,尽管如此,就是被饿得眼冒金星的小公子还是未认错,还是其母无奈,亲自动手放了他下来。
自这一开年来齐奚就一直在宫中安安份份地呆着,悄无声息,似水入海毫不打眼,她就是三月及笄那天也只是回家呆了一天,当天悄悄去悄悄回,未弄出什么动静来。
现下如若不是有心人特地存心思注意,谁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齐奚不插手政事,即便是叫人去太和殿让皇帝按时用膳用药,膳后动一动之类的琐事,也是只管让宫人去提醒,而从不让人提及她之名,冷清凋零的后宫也是简单,墙内里的风被管得透不出去,这一年快要过半,齐奚知道朝里提起她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心中想着她成了这朝廷的忌讳也好。
自小舅舅离去后,齐奚也是想了众多,她原本是未曾想过要与表哥成亲的,但在这天下午,表哥特地早早回来替她修剪满园开满的夏花,她看着花丛中认真修剪的表哥,就与他道,“哥哥,我们偷偷成亲罢。”
平哀帝当时正在四处打望,想挑一盆开得好的移到她的绣房去,听闻此言,人都僵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结结巴巴道,“你……你说甚?”
“偷偷成亲罢,”人间岁月太短,她既然一生已成定局,那何不如自己作主,再多成全自己一些,“就你我知道,你阿父阿娘知道,你看如何?”
齐奚靠近他,抬起脸微笑着问他。
“啊,啊……”在朝廷中日日对着臣子们笑里藏刀的平哀帝此时掉了手中的花剪,惊慌失措地张目四顾,生怕看到齐国公这时候出现,举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