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烟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她原以为顾炤是绝对不会再去触碰那些回忆的,但现在他竟然答应了!
张枝枝也很惊讶,她既然喜欢顾炤,多多少少也打听了不少他的过往,除了唏嘘剩下的便是心疼了。
现在顾炤要重新踏入大理寺,作为旁观者,她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顾炤要面对那段他曾经非常不愿意再提起的过去了。
若他是想和过去和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放过自己,拥抱美好的未来了?
可他想拥抱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她!
想到这里,张枝枝瘪了瘪嘴,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住口!”
赵寒灼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张枝枝没停,反倒哭得更凶:“哇,不行,太委屈了,我忍不了了!”
赵寒灼忍无可忍,起身捂住张枝枝的口鼻把她拖出门去,赵拾跟着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僵滞,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近距离坐下来相处的两人都尴尬到不行。
岳烟不自在的理理耳发,努力的想要找出一个话题,却没成功,最终还是顾炤先开口:“你刚刚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
第一个问题,绝杀!
岳烟是在张枝枝尖叫着扑过来的时候醒的,那时她的意识还不大清醒,只隐隐感觉有什么压在自己唇上,舌尖还抵着个什么东西,后来听见张枝枝骂他流氓,说他借着喂水伸舌头什么的,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时候,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张小姐说和你一起待了一夜的时候醒的。”
岳烟果断选择撒谎,顾炤的眉梢扬了一下,好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缠,转而道:“假的!”
“什么?”
“我没和她一起待一整夜,也没有牵她的手!”
顾炤认真的解释,定定的看着岳烟的眼睛。
他的眸子黑亮,盛着星光,像极了很多年前月光下那个问她会不会喜欢他的少年。
岳烟的心狂跳了一下,正要让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又听见顾炤继续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我希望你活着,百岁无忧,寿终正寝!”
我希望你活着,百岁无忧,寿终正寝!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是岳烟此生听过最动人的告白。
心脏狂跳起来,手心也浸出冷汗,她按捺住满腔的激动看着顾炤,一字一句问:“阿漓的死,你不怪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一直不能原谅我自己。
在听见顾炤说从来没有怪过自己以后,岳烟瞬间泪如雨下,她等这个结果等太久了。
她一直以为,他在心里给她定了罪,不容她申辩,也不容她拒绝。
“那……你当初问我那句话,还算数吗?”
岳烟问得小心翼翼,像一只满身伤痕的兔子,还在努力的靠近一只炸了的刺猬。
顾炤没应声,抬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面目全非的脸和那只空荡荡的眼眶,像当年那个提了尸块去喂狼的少年。
岳烟缓缓抬手,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许久之后终于轻轻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上。
柔嫩的指尖一寸寸走过伤疤,越过空荡荡的眼眶,好像将他在胡地那五年一个人承受的痛苦和磨难都经历了一遍。
“顾炤,你一直没变,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岳烟开口已是哽咽,到了后面泣不成声,只不停地重复那四个字‘我知道的’。
她是真的知道的,那夜她和楚怀安一起跟着楹姜进了幻境,在幻境里,她清清楚楚看见顾漓是怎么死的,顾炤那只眼珠是怎么没的,又是怎样在胡地度过的那五年。
胡人一开始不相信他,抓了很多俘虏来考验他。
那些俘虏里有苏梨,但那时顾炤并不认识苏梨,他看着那些女奴被胡人逼着在冰上跳舞,然后被逼入绝境,后来他选了一个女奴,那个女奴死在驯兽场上。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那个女奴去死,以免让她承受更多非人的折磨。
那个时候他已经明白,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而活着才是最难的!
他下了一盘大棋,把胡人和远昭皇室都设计了进去,为了这个计划,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换了姓名,毁了容貌,甚至爱上了杀人那种感觉,但没人知道,每杀一个人,他就会悄悄在自己身上割一刀。
他明明早就坠入了无边炼狱,却还残留着一丝清醒不肯完全沦陷。
“阿烟,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个样子的我,你还愿意喜欢吗?”
顾炤低声问,声音沙哑,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夜晚。
岳烟哭得不能自已,只一个劲的点头。
愿意! 我愿意!
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杀了多少人,我都还是愿意喜欢你。
得到肯定回答,顾炤心头发热,低头覆上岳烟的唇,将多年来的思念和克制的爱意都通过这样的方式悉数传达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