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再与观音的拂尘来回斗法几个回合的金童崔五娘,不知为何突然原地一个飞身便高高窜了起来,而她身前站在最高处大莲座上的白衣观音程平则似乎更是早她一步飞身便往下跃了出去,手中拂尘不知道何时也已经是倒拿再手里的了,尖尖的木柄朝前举着,两人这一□形突变,各自的方向竟是迎面就要撞上了。
台下众人不明就里,还只当是舞蹈本就如此,纷纷引颈探头长大嘴巴观望着,而台上的崔泽厚却是完全知道本来并没有这个奇怪动作的,他只稍作愣怔,便旋即大叫了起来:“不好,护驾!”
随着崔泽厚的呼叫,藏在台前的赵四平也已经是帅着众人跃身而出挡在了崔泽芳与李济民夫妇三人身前,台下各处的锦衣卫也都是纷纷现身,将园子内的众人都牢牢看住,确保无一人能随便动,更别说能近皇后娘娘与太子夫妇的身前半步。
崔泽厚又对着赵四平喊了几句什么,埋伏于二十七个莲座四周的锦衣卫也纷纷跃身而出了,向那莲座上围了上来,而此时那高高的莲座上面,却早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崔五娘所扮的金童眼看便要与那程平迎面撞上了,那程娘子只好身形一斜闪过了一旁,她原本如刀剑出鞘一般迅疾无比的动作也因受到了五娘的干扰,身形不得不停滞了片刻,但她两脚蹬踏几下,身子却仍还未落地,只略微顿了一顿,便突然一扬手将手中拂尘的尖柄向前疾送出去,一下便插入了那崔五娘的左肩,崔五娘一声惊叫,身形便从高处直直落了下来,还好她身手不凡,勉强一个扭转仍是落在了第四层的一个莲座之上,没有直接摔落到地下,但整个人便马上彻底瘫软在了那莲座上面,不见一丝生机。
而程娘子去除了崔五娘的阻挡,便一刻不停留的向观礼台方向奔袭而去了,可那周围包抄上来的锦衣卫哪里还允许她有任何动作,早有一只羽箭嗖一声便射中了她的后心,程娘子身形却依旧没有马上停下,她一扭身便从高高的莲座上飞跃而起,向着旁边树丛中窜去,但终究是没法比那飞射而来的利箭更快捷,十七八只羽箭很快就将她扎成了一个刺猬,观音的雪白长袍也瞬时被鲜血染红,她只辗转翻腾了两下,于空中嗖然跌下,趴伏在地上便再也不会动弹了。
此时园中虽人人都吓的脸色青白,却除了锦衣卫行动间的衣角风声,便没有一丝其他多余声响了,连园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崔玉林从来没见过自己爹爹如此的脸色,惊惶、无措、懊恼、惊愕,七情上面,崔泽厚一双细长眼睛死死盯在远处趴伏在地上已经被鲜血裹满的消瘦身影,不知心中作何所想。
此时崔皇后与车芷兰已经被内监、宫人、锦衣卫层层围住退到了主宾台后面的房舍里,本来赵四平也让太子李济民也一起退下的,他却坚持不肯走,此时,还是李济民第一个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轻轻在崔泽厚耳边说道:“那救驾的小娘子,是舅舅家的小表妹吧......”
崔泽厚此时也猛然清醒了过来,扭身吩咐了自己身边几个心腹几句,便有两个身手快捷的丫鬟飞奔往那莲座方向而去了,而此时,软软趴伏在第四层莲座上的玉华,半边身子也已经被鲜血沾满,那莲座不是一般人能踩上去的,还好锦衣卫也都是身手不凡的,见这小娘子是被刺客所伤,便两人叠起来从莲座上将人抬了下来,此时崔泽厚派来的丫鬟也到了近前,两人将五娘接手了过去,迅速抬进了旁边的房舍。
顾氏也派人去叫来了崔娟,她脸色惨白的检视了一下五娘的伤口,便轻轻叫了一句:“伤口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自己看吧,作者已经晕倒了
☆、第87章 嫁祸
七月初八寅时中,永嘉坊外院,安国郡公的书房内死静一片,郡公爷崔泽厚进门已然整整一个时辰了,他一直木着脸端坐在红木大案几后面一动未动。
而案几对面,幕僚杨律与武子习,还有中书舍人周全中三人,也坐在各自位置上不敢贸然开言,虽从昨日凌晨奉召过来一直等到到现在,三人俱已是身心疲倦到了一个极点。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武子习看了一眼旁边的圆鼎铜漏刻,忍不住挪了挪屁股,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却被一旁坐着的杨律皱眉一眼扫过来给阻住了。中书舍人周全中乃是崔泽厚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与崔泽厚同年,除了一杆好笔头,为人更是极为细心缜密,他家世不显,入仕后能得以从未外放便顺顺当当做到了五品大员,如今还在中书省六个舍人中列在首位,全是因为顶头上司崔泽厚十分偏爱他的文笔,在周全中的印象里,郡公爷崔泽厚最是波澜不惊的一个人,待他们这些幕僚和下属也可谓是礼贤下士,可是今日,他却看也不敢看郡公爷一眼,那崔泽厚脸上冰霜一片,眼中更是冷冷的不见一丝热气。
书房内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是大管事崔军缓步走了进来,行礼后俯首禀告道:“启禀郡公爷,那拂尘上的毒乃是葫蔓藤、也就是民间所传的断肠草,西苑的药圃里就有种植,本是用来外敷散瘀止痛用所的,前阵子那程平练舞时说自己腿上旧疾发了,用了娟娘给开的药都没什么效果,那程平便自己开了一个方子,说是原来宫里舞师门专用的,对她的腿有用,那方子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但里面便有一小味的葫蔓藤,此事......”
崔军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吱唔着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崔泽厚却突然嗤的一笑,接口说道:“此事是经了我亲口准许的,哈哈哈,我真正是小看了这女人了,哈哈哈......”
崔泽厚仰头大笑着,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众人都难免有些惊惶不知所措,那崔军连忙紧接着说道:“启禀郡公爷,那程平这一招恐怕只是白白闹了一个笑话而已,刘老太医与娟娘都说,那葫蔓藤虽有剧毒,但若不是内服便没什么大碍,只会让伤口有些发麻而已,用烧酒与其他药物一起清理了便没事了,刚才那五娘就已经醒过来一次,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又昏睡了过去,刘老太医说她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刚受了大惊吓,恐怕要好好将养一阵子。”
等崔军说完了这番话,那崔泽厚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不过脸上神情仍然冷厉,他点了点头说道:“你等下去和夫人说,定要仔细照看好五娘,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崔军连忙应了,又觑了觑崔泽厚的脸色,见他此刻还算平静,便又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郡公爷,刚才庄子上来报,说那程平妹妹一家三口刚服毒死了,服的也是葫蔓藤......”
“什么?”,崔泽厚不由一下站起身高声喝道,手下一把便将面前的笔墨砚台都扫到了地上。
屋内武子习等其他三个人也都赶紧一并站了起来,屏息垂首而立,那崔军倒显然是心里早有准备,他脑袋虽已经快垂到了胸口,嘴里却依然口齿清晰的继续回禀道:“启禀郡公爷,前几日府里逃了一个老奴婢去,这次也发现死在关押程平妹妹一家的那庄子不远处的地方,这奴才是隆庆之乱前就自己卖身进府的,可却是曾在宫里呆过一阵的,因她做的一手好绣活,便一直在府上针线房里当差,也因选绣线的本事比别人都厉害,便常可以拿了牌子出府的,现下看来,这奴婢恐怕与那程平是旧相识......”
“旧相识...呵呵...好一个旧相识......”,崔泽厚此时倒没有再继续暴跳如雷,反倒是一沉身坐回了红木交椅上,脸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火气,而站在他对面的崔军却是不由自主的畏缩的向后退了一小步,若说这屋内几人中谁最了解郡公爷,那自然是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崔军,比起刚才怒火中烧,此时的郡公爷才是可能一开口便能要人命的时候。
“郡公爷息怒,小的有事要回禀......”,此时站在崔军身后的武子习却突然开口了,崔军默默的吐出了一口气,脚下毫无声息的向旁边移了移,悄悄给武子习让出了地方。
“以小的看来,这程平若是真的有同伙,倒是比她一个人起事要更好些......”,于郡公爷威压之下,武子习语气仍然高亢有力,显然对自己所说的话极有自信。
崔泽厚自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武子习话音落了没多久,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细长眼睛里精光一现,身子一挺,脱口而出道:“子习是说...现在便开始要拿那几个郑党余孽来说事了吗?”
这屋内其他两位谋士此时也明白了武子习的意思,杨律心中不由有些懊恼,他并不是想不到这样的主意,但刚刚承着郡公爷的滔天怒火,却难免让他有些思路闭塞,而周全中却是不由不暗自点头钦佩,郡公爷这两位幕僚若是出仕,这朝上必然是又要多上两位能臣的。
杨律自然不会将心中的自怨表露在脸上,他与武子习之间虽回避不了天然的竞争关系,但这武子习性子狂放,却并不是个好弄诡的人,两人如今在永嘉坊外院也算相互扶持,只待日后成了大计,满朝上下几百个官职臣位,难道还不够他二人随便分一分的吗?
杨律此时也马上出列大声应道:“武兄所言极是,郑党那几个喽啰的事情虽也算把柄,但分量却实在有些不够,且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便贸贸然发作出来,难免不让人会怀疑到是有人在刻意针对太子,哪怕咱们再不留痕迹,哪怕太子并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可若是白白引起了圣上的不满和太子的警惕,就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今日这程平突然行刺,又是有同党有预谋的,就此顺理成章将郑党余孽作乱的事情一举牵扯出来,那就极具分量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此事如今看来倒是因祸得福,郡公爷今次真可谓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啊!”
崔泽厚此时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丝喜色,随着杨律的话不由点着头喃喃自语道:“众所周知这程平乃是长乐那银妇的姘头,而她行刺皇后娘娘又是早有阴谋,与郑党那些个余孽残党在南疆活动的时间也正好呼应,我明日先行请罪,再将功赎罪献计将郑党余孽一网打尽,其他人等趁势再掀起讨伐郑党的声势,顺势还可将朝中清洗一遍,呵呵,果然是老天助我崔氏啊......”
见崔泽厚显然已经全盘认同了此计,武子习与杨律却不由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均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人虽然都未明说,但心中却很明白,这程平有同伙的说法其实还有另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正好挽回了郡公爷的面子,要知道郡公爷长期留了这程平在身边恣意玩弄,又让她在皇后省亲大典上作舞一事,可是被武子习曾当面劝谏过的,说这程平的身份太过敏感,还是早些除去了更稳妥些。当时郡公爷虽没当场发作了武子习,却也是好好冷落了他一阵子的。
如今这崔泽厚嘴上不说这个,可心中又怎么会舒服呢,这程平行刺一事,可不就是因为他识人不清、自视过高,落入他人圈套而一手促成的吗?更别说他拿来胁迫程平的几人,竟还于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自裁了,于这程平一事上,郡公爷这次真可谓是一败涂地、颜面尽失了。
而如今三言两语之下,这程平行刺变成了郑党余孽的早有预谋,大家面子上都好过多了,更别说还可以趁机发动他们早就谋划好的对太子的攻讦,确实是一条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崔泽厚此时呵呵笑了两声,和声说道:“子习、杨律,我崔泽厚能得你两位智士相助,实乃是三生有幸啊,来来,咱们坐下慢慢商议。”
武子习与杨律这才连忙应声坐回了位置,那周全中却还躬身而立,不敢擅动 ,直到崔泽厚开言让他也坐了。
杨律一落座,便又马上说道:“启禀郡公爷,除了将程平行刺一事与郑党余孽扯在一起外,还有一事也一定要注意,那便是对府上五娘救驾一事,一定要大书特书,全力给予粉饰表彰一番,若是还能得到那皇后娘娘的亲口嘉奖,那便更是锦上添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作者虽真的不想散发负能量,但是从前真从不知道在*写文是如此心力憔悴的啊,望着如此无语的数据,作者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连着两天都在重看自己的文,确实是写的还很生涩啊,唉......鼓励,请给我一些鼓励吧
然后,作者一直真的搞不懂,为什么看文到最后的小人儿们啊,你们为啥都不肯小小的动一下手指,就那么轻轻的点一下啊,收藏一下吧,那么一个数字的变动,对于一个孤独写文的作者,那真是犹如强心针般的感觉啊
☆、第88章 殇(上)
杨律说完,今日一直没啃气的周全中也颌首缓缓说道:“如此一来,昨日这程平刺杀娘娘一事便有一正一反的两面话可说了,一说郑党罪孽深重,一说崔氏女英勇救主,以下官来看,这样一安排,郡公爷也只用递一道请罪折子便已然足够矣。”
崔泽厚哼声一笑,说道:“老周,你这莫不是在庆幸自己可以少写些折子吗?”
崔泽厚此时这顽笑话一说,这书房内的氛围才真正轻松了下来,周全中自然也马上凑趣道:“下官惭愧啊,虽与郡公爷同年,可却实在没有郡公爷如此的龙马精神,如今折子写的越多,这头发可就是越少了,您说下官怎么能不怕啊......”
这崔泽厚的一头厚发与一副美髯是他最得意的,周全中这记马屁自然是拍到了点子上,虽今日早朝还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但他的心情却已然是松快了许多,哈哈一笑后便正色吩咐道:“这认罪的折子老周便抓紧写吧,离早朝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了,杨律你将郑党余孽于南疆作乱的条陈都整理出来,这就叫人送去给刑部的刘侍郎,这功劳还是给他们刑部的人领去更合适些,其他后续要求严惩郑党余孽的事情,子习你与老周一起理个思路出来,记住,莫要太心急,也莫要太过明显,不要让人一下反应过来这里与太子何干,闹的时间越长越好,那郑光之,尤其要留到最后才可揭出来......”
众人纷纷应诺,崔泽厚想了想又说:“崔军马上去夫人那里吧,和夫人将今日的话都说透了,让她千万小心照看五娘,床边一步也不准离了人,再打发人到刘老太医府上去说一句,就说恐怕要留他老人家在咱们府里呆上一阵子了,五娘能正常饮食前都先别让他回去。五娘一旦神智清醒了,便马上派人来告诉我,恐怕...这锦衣卫还急着要等她问话呢。”
崔军一一记下了,便连忙到内院去找顾氏禀告了,现下五娘并没被送回沁芳阁去,而是直接住在了主院里养病,就歇在主院东厢房里,正由顾氏亲自照看着,从前日省亲开始,顾氏也已经是连着整整两天没好好合过眼了,此刻也是疲惫到了极点,正斜靠在南厢房外间的广榻上假寐。
“师傅不要,师傅!师傅!师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