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华羞愧得无地自容,毕竟她也是沈家姑娘,不管是几姑娘丢脸,别人也会拿她说事。她摔沈荣瑶和沈荣瑜是家庭内部矛盾,她们在店铺里闹腾这一场也让她颜面尽失。她深深自责,埋怨自己太冲动,才惹了这场麻烦。
“这是五百两银票,把她们连拿带抢损失的货品补上吧!”沈荣华拿出一张银票交给帐房,心里就是千般不舍,也要为自己一时冲动付出代价。
“不用了,姑娘,掌事交待这三百两银子的损失就记得内耗里。”帐房见沈荣华脸色不好,又赶紧说:“这件事没人会怪到姑娘身上,姑娘就不必自责了。”
“好吧!我去跟我娘说。”沈荣华收起银票,想去找水姨娘说道这件事。今生的她可是不吃亏的性子,尤其是跟沈家人,她要想办法找补回来才是。
“掌事在吗?染枫阁东街店出货,需要的东西都列在单子上了,要是有新鲜货品,也给我添补一些。”一个嗓音偏粗的女音传在铺子传来,引来一片问候声。
沈荣华听着这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却是碰到了熟人。来出货的女子就是林氏安插在水姨娘身边的眼线秋红,现任染枫阁东街店的掌柜。前世,秋红帮过她不少忙,她跟秋红接触,从没听秋红提起过林氏,倒一直把水姨娘挂在嘴边。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她那娘挺可笑的,做了不少没谱的事儿。
秋红本身是个绣娘,林氏可能对她有恩,又许诺了她好处,就把她放到了水姨娘身边。水姨娘是何等精明的人,跟秋红周旋几次,就能把秋红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是给林氏做眼线还是在铺子里当掌柜?秋红怎么选,那还用问吗?
李掌柜接过出货单看了看,叫来几个伙计交待一番,让伙计们去出货,又对秋红说:“掌事在楼上,燕家来人了,还有贵客在,你要有急事就让人去喊她。”
“不用,也没什么急事。”秋红认出沈荣华,先是吃惊,后是不好意思,只能装做不认识。她现在做掌柜很滋润,林氏出事她也知道,就怕沈荣华找她算帐。
沈荣华笑了笑,也没理会秋红,就去了铺子外面。看到她今天为针对林夫人等人定下的规矩依旧立在门口,红纸黑字,异常显眼,她心里很别扭。
“李掌柜,把这张红纸撕掉吧!”
“姑娘,掌事说这规矩定得好,让一直摆在门口,纸旧了就换新的。不只这铺子要定这个规矩,以后所有铺子都通用这个规矩,要不,掌事不累坏才怪。”
沈荣华没再说什么,心里感激水姨娘为她立威,也感慨水姨娘生性通达。亲娘就这么没了,水姨娘可以添补她心里空缺,但她总归感到遗憾。
蛇青出来,说:“姑娘,山竹让人送来消息,问姑娘什么时候回芦园。”
“我还没玩够呢,再住几天,清明之前赶回去。”沈荣华想了想,说:“你让人告诉山竹把望梅轩打扫出来,按祠堂的样子布置,不懂的去问周嬷嬷。”
“是,姑娘。”蛇青吩咐人去传消息。
听到铺子里传来说笑道别声,沈荣华知道唐璥要走,赶紧躲到通往后院的门房里。初次见唐璥,沈荣华只是觉得他生得俊美,但对他还真说不上有好感。她觉得唐璥很精明,却时刻都充满算计,让人不敢随意接近,更不敢轻易信任。
感觉到身后有温热的气息传来,她猛然转身,看到白泷玛跟她只保持了一尺的距离,吓了她一跳。没容她喊叫,白泷玛就把她拖到内院,抢走了唐璥送给她的那块玉佩。看到白泷玛拿着那块玉佩,脸色阴沉得吓人,她也不敢多说话了。
“开个价。”白泷玛要买下这块玉佩。
沈荣华想了想,说:“你要是喜欢这块玉佩,我可以分文不取就送给你,反正也是别人送给我的。但我害怕你用这块玉佩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到时候害了唐璥不说,还会搭上我,说不定还会牵连燕家,这一系列的责任我担不起。”
白泷玛轻哼一声,说:“这样的玉佩唐璥没有十盒也有八盒,是专门用来取悦女人的。他把自己随身带的玉佩送给女人,说自己戴了几年了,沾满他身上的富贵之气,让女人感动不已。第二天,他就会用拿出一块新玉佩戴在身上,再去诱惑别人,反正这种玉佩从番邦舶来,就是几倍加价也值不了二百两银子。”
“不是玉佩是否值钱的事,而是我很担心,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
“我和唐璥之间没多深的恩怨,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多次交易,彼此也熟识了。他这个人不讲信誉,只重利益,伙同一个以前跟我算是兄弟的人摆了我一道,让我损失惨重。后来的事你不也听到了吗?让唐璥暗中支持之下,那个人侵吞了白氏商会。怕我反击报复,又设下诡计引我上钩,差点要了我的命。”
“狄武赫?那个以前跟你算是兄弟的人是狄武赫?”
“你已经知道了,就没必要多问了。”
沈荣华干笑几声,说:“我问是因为你没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
“嘿嘿嘿嘿,跟唐璥联手设下圈套引你入局的人明明是金玲珑,你硬说是狄武赫。其实是金玲珑勾结狄武赫,两人有了奸情,才对你下毒手的。俗话说奸出人命赌出贼,是你遇人不淑,内帏不严,才败到狄武赫手里,差点丢了命。”沈荣华边说边扫视白泷玛,她在揭人伤疤,当然要严防白泷玛突然出手揍她。
这些话是她那会儿在平台上听唐璥说的,唐璥只是说自己被迫跟金玲珑联手捉弄了北越国二皇子,他把这事当成笑话跟别人说。他可没说是是因为利益才跟金玲珑合作,设下圈套引白泷玛入局,再让金玲珑的奸夫狄武赫收尾。他们的连环计不但让狄武赫把白氏商会据为己有,还差点要了白泷玛的小命。
“你是不揭别人的伤疤、不让别人难受,心里就不舒服的人。”白泷玛长叹一声,抬头向西,仰望缭绕飞舞的晚霞,西沉的日影拉长了他的身影,令他颀长的身材越发清瘦。落寞和忧伤自内而外,浸染满院花树,凋零的花瓣满院飘飞。
沈荣华噘了噘嘴,慢慢朝白泷玛走去,以低沉而伤悲的声音说:“我实话实说确实让你难受,但我的目的并不是揭你的伤疤,而是让你看淡自己的伤。你把自己的伤痛看淡了,别人说起你的伤痛你就不会介意。达不打击你的目的,那些有心之人就不会再揭你的伤疤,因为不能打倒你,揭了也没用。”
白泷玛连叹几口气,没说什么,凝望西天的落日,他在思考,脸色更加沉郁。
“我娘曾跟我说,若有人往你伤口上撒盐,你会感觉很痛很痛。若是你没有伤口,或者你根本不把自己的伤口当伤口,就是有人撒再多的盐,你也不会再觉得痛。”沈荣华见白泷玛脸色缓和了许多,又说:“打个比方,若有人说你的妻子跟别人有奸情,你就说我早就不想要她了,他跟别人正好,省得我打发她。你说一次就没人再拿这件事取笑你的,因为这件事打不倒你,不是你的伤口,你不痛。”
“说得不错,有道理。”白泷玛冲沈荣华重重点头,又恢复了以往随意的表情,尽管有些凝重,“我家徐娘说过,要想日子过得去,头上就要带点儿绿。我现在有地方白吃白喝白穿白住白拿,日子过得恣意潇洒,满头绿都不算什么。”
“你家徐娘是谁?”
“老太婆。”
“谁是老太婆?”沈荣华更迷糊了。
“就是我老娘。”
“白魅影?你为什么管她叫徐娘?”
“因为徐娘半老呀!我管她叫老太婆,她会打我,叫徐娘她还能接受。”
沈荣华感觉白魅影也是一个很洒脱的人,白泷玛的性格随母,这对母子相处得一定很随意。她心生羡慕,白泷玛败到一无所有,差点连命都丢了,却没有多少悲痛,更没有沉沦,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能给他足够底气的亲娘。
“我直接叫你娘的名字,你是不是感觉很别扭?”
“没有,她还让我叫她的名字呢,比叫她徐娘和老太婆更让她高兴。”
“是吗?”沈荣华觉得不可置信,这对母子相处哪里还有半点规矩可言?
“当然。”
沈荣华感叹一声,问:“那白魅影现在哪里呀?”
白泷玛摇摇头说:“不知道又跟哪个男人躲到清净地方去度蜜月了。”
“啊?那、那你不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