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具家圣女,杀了施蛊的人才行,要不……”沈恺扶住栏杆大口喘气。
沈贤妃强撑一口气跳起来,大骂道:“你这个蠢货,怎么不早说?”
“父亲把那本《苗疆物志》给了你,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上面关于蛊人的记载?你拿那本书只是为了害人吗?”沈恺对沈贤妃丝毫不客气,他跟沈贤妃是双胞胎,他是弟弟,自幼和沈贤妃分开长大,姐弟二人一点都不亲。
“你胡说。”沈贤妃狠狠瞪了沈恺几眼,扶着宫女喘了口气,看到杜氏正打揽着沈臻静说话,眼神里充满对她的蔑视,她拨出五皇子的剑,就冲杜氏扑去。
剑刃近在咫尺,杜氏惊呆了,她知道沈贤妃要亲手杀了她,她死了,沈贤妃还会把具家圣女的身份强加给她。她替别人顶罪,成了具家圣女,她的儿女也会成为具家余孽。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还会威胁沈贤妃,只有她死了,很不光彩地死去,沈贤妃才痛快。把她当成具家圣女,沈贤妃也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杜氏的人头落地,血喷涌而出,尸身站立片刻,才慢慢倒下去。沈臻静嚎叫一声,两眼一瞪,就昏死过去了。沈谦昊爬到杜氏的尸首前,高声嚎哭,被几太监连劝带拉拖走了。昏迷的沈臻静也被抬走了,和杜氏和尸首一起抬走的,只是方向不一样。沈家的当家主母就这么死了,是被沈贤妃一剑杀死的,很干脆。
这些年,沈贤妃都不记得有多少人死在她手里了,但只有杜氏是被她亲手杀死的人。杜氏另一重身份是具家圣女,具家圣女帮她做了许多阴私之事,是她的合作伙伴,也是她的心腹大患。一并除去,她觉得轻松了,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连成骏咳嗽了一声,沈荣华会意,赶紧扯掉碧绿色手串上的机关。沈荣瑶最先倒下,端淑公主也倒在了地上,几个宫女丫头也纷纷倒地不起。看到这些蛊人都昏死过去,众人松了口气,累得半死,还在不停地议论猜测。
“杜、杜氏是具家圣女?怎么可能?这……”沈恺惊呆了,他详细翻阅过沈阁老编写的《苗疆物志》,上面说只有施蛊的圣女死了,蛊人的药力才能废除。
沈荣瑾跪在地上掩面痛哭,“我早就向贤妃娘娘告发杜氏是具家圣女,我从她房里看到过虫子,她死了,谁来救我的父亲?怎么救我的姨娘?呜呜……”
“三妹妹快别哭了。”沈荣华拉起沈荣瑾,眼底闪过狡黠的神色,对连成骏微微点头,又说:“祖父编写的《苗疆物志》记载,只要施蛊者死去,她施的蛊虫会死、下的蛊毒会解,蛊术也就废除了,三妹妹别担心,他们一会儿就会好。”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父亲、姨娘,你们……”沈荣瑾跌跌撞撞朝药粉划出的圈子跑去,愣了一下,就冲人群喊道:“蛊虫死了,真的死了,快、快来救我的父亲和姨娘,他们没事了,快请大夫,请大夫给他们调养。”
因为具家圣女被沈贤妃一剑杀死,蛊人废了,蛊虫死了,终于安静了。冯副统领让人把伺候过杜氏的文嬷嬷及两个婆子关押起来,又带人亲自到梧桐苑仔细搜查。连成骏让人把几个废掉的蛊人抬走,又安顿五皇子和沈贤妃等人。王统领想插手,被连成骏和冯副统领齐声拒绝,他们都劝他去养伤,把他气得直咬牙。
连成骏和冯统领商量了几句,吩咐手下道:“去行宫请胡太医来,他对蛊术蛊毒都有了解,再去看看被蛊虫噬咬的人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沈荣华来到连成骏身边,低声说:“肯定没事了,那只是最简单的蛊虫,某些人的苦肉计而已,沈慷和那几个下人倒霉了,白受了罪,无妄之灾呀!”
“太虚了,自作聪明,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抓具家圣女吗?你现在抓人,她无反驳之力。”
连成骏摇摇头,面露奸笑,一闪而过,“现在抓了她,我将来做什么?”
“别养虎为患就行。”沈荣华甩出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我最喜欢养狐为患,养小狐狸,嘿嘿……”连成骏那张脸笑成了天然呆。
沈贤妃看到沈荣华和连成骏有说有笑,气得咬牙切齿,见五皇子一脸灰败之色,又想到两个女儿都受了伤,她沮丧懊恼气愤。她甩开搀扶她的宫女,倒在地上,将脸埋在土里,仔细寻思自己哪个环节失算了。她想了半天,因心烦意乱,也没发现端倪。想到自己亲手杀了杜氏这个具家圣女,她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沈荣华同六公主及几位姑娘走在长廊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她们都很害怕,连话最多的沈荣莉都一言不发,蛊人与蛊毒的危害已印在了她们心里。沈荣华不哼声却不是因为害怕,她在想怎么给沈贤妃一个更加深刻的教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设陷阱
仁和帝起驾回京的日子到了,但因具家圣女被杀,各州府县郡缉拿具家余孽如火如荼,仁和帝只好将回京之期延后,亲自过问具家圣女被斩杀一案。
杜氏被沈贤妃一剑砍掉了脑袋,背着具家圣女的身份死去,死后尸首也被官府弄走了。杜纺带几个杜家子侄来了津州,没去沈家,也没公然露面,他们在等待对杜氏最后的判决。沈家没给杜氏办丧事,只有沈臻静抱着杜氏的遗物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为杜氏喊冤。沈谦昊听说杜氏的另一重身份是具家圣女,怕被连累,以养伤并给沈慷侍疾为名,一直呆在外院,连沈臻静都不敢见了。
端悦公主一头黑发被沈荣瑶连抓带扯,连同头皮被弄掉了几块,又被王统领连皮削去了不少,现在只剩十之三四了。太医给配了最好的药,但也不能保她的头上还能长出头发。端悦公主听说自己有可能成为半秃,当即昏死过去,醒来之后仍痛哭不止。现在她身体无大碍,只是精神很差,情况还算是稳定。
端淑公主被五皇子削掉了四根手指,一只手废了,身上的伤不少,伤得也不轻。她被施了蛊术,折腾了这一场,身体的气血已耗费一空。太医让她好生休养,至少需要调养一年半载,身体才能恢复,调养时不能再劳心费力,否则会因气血严重亏空而死。她现在呈半昏迷状态卧病在床,整个沈家都清静了许多。
两个女儿的身体稳定了,五皇子的精神也恢复了,沈贤妃松了一口气。正当她寻思该怎么写奏折表述杀死具家圣女一事、为五皇子和自己请功时,毒圣又来了津州。听说具家圣女被斩杀,他就约了百毒翁和胡太医一起去验尸查探。
经他们仔细探查,多方证明,确认杜氏并不是具家圣女。杜氏身上没有具家人与生俱来的标志,体内不含蛊毒,也具备苗疆人阴寒的体质。对蛊毒和蛊术最有研究的三个人出具了这一结论,立刻惊呆了众人,也搅乱了一池水。
杜纺带杜家子侄要跟沈家及沈贤妃要一个说法,沈臻静也为母喊冤。就在这时候,沈家推出杜氏一个人顶当年之罪,沈慷要休掉杜氏、另娶高门寡妇,杜氏向沈贤妃提条件、为沈谦昊求娶端悦公主被拒等消息在津州城传开了。沈家连同沈贤妃母子都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又一次被推向了舆论的浪尖风口。
官府通知沈家去领杜氏的尸首,沈家及沈氏一族迟迟没人出面。沈氏一族的族长和族老们认为杜氏已在外曝尸多日,不能再葬入祖坟,以免破了沈氏一族的风水。沈慷被蛊虫吓破了胆,正在休养,沈谦昊一拐一瘸也不便出门,也不能处理杜氏的后事。沈恺、沈恒和沈惟都对杜氏很不满,谁也不出头,都等着沈慷拿主意。直至杜氏的尸首慢慢腐烂,官府再三来催,偌大沈家也没人拿出个决断来。
这时候,沈老太太就跳出来了,有些事别人不能或不便于去做,让她去做正好,反正她也不怕世人责骂非议、戳脊梁骨。她拿着沈慷在杜氏未死之前给杜氏写的休书,直接拍到了刘知府面前,叫嚷着沈慷早已把杜氏休了,杜氏早不是沈家人了,没人处置杜氏的尸首,就拉到乱葬岗去喂野兽。刘知府无奈,只好让人通知杜家,杜纺要跟沈家叫板,已经撕破了脸,也不去领杜氏的尸首。
最后还是沈臻静拿银子委托受过杜氏恩惠的老仆人在城外买了一块地,才把杜氏安葬了。除了沈臻静,没人为她烧一张纸、抹一把泪,连她的亲儿子都没去送她最后一程。宁远伯府尊贵的嫡长女,威威赫赫的沈家当家主母,沈氏三房的宗妇,享受半生,到头来差点落到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最终的报应了。
这时,沈贤妃的脑袋一个足有十个大了,她冥思苦想许久,也没理出头绪。跟五皇子及王统领商量,决定先回行宫向仁和帝请罪,择清自己和五皇子。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连行宫的门都没进去,只好又回到沈家。吴太后和顾皇后当然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先后派人来申饬她,又让她在沈家面向京城罚跪悔过。
杜家人到行宫去求见仁和帝,请仁和帝为杜氏及杜家申冤做主。他们没见到仁和帝,直接被总管太监推到了津州府,并跟他们强调案子要逐级上报。杜纺等人无奈,只好到津州府衙敲了鸣冤鼓,又轮流到沈家去闹腾。道理讲不清,就引发了流血冲突,连沈老太太出去骂街都被杜家人打破了头,沈家上下受伤者不计其数。杜家人有理,不惧沈家,以至于当年的腌臜事也被抖出了不少。
正当沈贤妃如坐针毡、不胜其烦时,具家圣女让人大白天从沈家正门给她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让她明夜子夜带十万两银票到津州城东的废墟赴约,否则就把她的阴私之事全抖出来。还警告她若敢使诡计,就要她和她的儿女的性命。
“母妃、母妃,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好歹拿个主意。”五皇子每每想起自己被蛊虫吞噬的情景都心惊胆颤,他真的被具家圣女和蛊术蛊毒吓掉魂了。
“你慌什么?”沈贤妃本就因一堆破事烦躁不堪,具家圣女又来添乱,她都快崩溃了。她寻思许久,才说:“去给你王叔送消息,就说我有急事,让他过来。”
“让他来有什么用?他是能帮银子还是能帮什么忙?”五皇子见沈贤妃对王统领极为信任,就勾起了他对王统领本能的排斥。省亲路上,王统领同他一样被蛊虫啃噬,又同他一起被浸粪坑,他对王统领的信赖和敬重都消失怠尽了。
沈贤妃一拳砸到桌子上,高声怒问:“不找他帮忙,我们还能找谁?你说我们还能找谁?除了他,谁能真心帮我们?我们还能信得过谁?”
沈阁老辞世刚半年,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他的余威也罩不住沈家了。沈慷是一个志大才疏、心狠手辣,又无情无义的蠢货,沈谦昊更是子承父志,没有一点担当。遇到大事,这对父子首先指望不上,不被他们拖后腿就不错了。沈恺倒是有才华,却是只知风雅逸闻、不谙人情事故的糊涂人,更不能依靠。再说,沈贤妃与沈恺这个弟弟并不亲近,又因为林氏和沈荣华的事产生了诸多隔阂。沈恒和沈惟都是庶子,沈贤妃从来没把他们看到过眼里,也没想过将来会指望他们。
五皇子也清楚他们当下的处境,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半天,才说:“我这就让人去给王叔送信,求王叔过来一趟。母妃,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禀报父皇。”
“哪件事?”
“具家圣女约你废墟一见的事,你可以跟父皇说因为你杀了杜氏,具家圣女才约你的。”五皇子想让沈贤妃向仁和帝坦白某些事,求得仁和帝和宽恕与谅解。
沈贤妃思虑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定了五皇子的想法。若跟仁和帝坦白与具家圣女勾结害人之事,哪怕是一件,她和五皇子都会失去圣心。五皇子年纪不小,已到了夺嫡争储的关键时候,她不敢冒险,她害怕自己会满盘皆输。
“你父皇性子不尖锐,却不是笨人,也不好糊弄,稳妥起见,那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更保险。”沈贤妃考虑许久,说:“你先去准备银子,我明夜去见具家圣女,先把她稳住,其它事等回京之后再说,唯今之计,我们只求来日方长。”
“母妃说得太轻松了,我从哪里去弄十万两银子?”五皇子顿时火大,本以为到沈家风光省亲,可以威慑四方,会收到名贵的礼物和大笔的银子。谁想到弄得那么腻歪,礼物没有,银子没有,指责、非议和嘲弄却铺天盖地袭来。
之前,因为伙同具家人毒害白泷玛未果,白泷玛跟他索要封口费,张口就是十五万两,他还搭上了一条商路。白泷玛有大长公主做依仗,也是有背景、有后台的人,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敢不出那十五万两银子。具家圣女张口又跟沈贤妃要十万两银子,他们母子怕被具家圣女出卖并惩治,也不敢不给。银子若这么往外拿,他们就是有金山银库,很快也会被掏空,哪还有银子为将来铺路?
沈贤妃紧紧皱眉,轻叹说:“去找你大舅舅,跟他说明情况,让他把你外祖父留下的银子拿出来应急,度过这一关,再想法把这笔银子添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