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暖,轻声解释,“若非江蓠上次在灵徽宫帮我,便不会得罪丽妃、文贵妃,其实是我连累了她,在这宫中我不保护她帮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比你好。”
琯夷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文贵妃并不知点翠凤钗是皇后娘娘之物,可见被人摆了一道。
此事在皇上面前闹得沸沸扬扬,出于避嫌短时间内文贵妃应该不会找江蓠的麻烦,她要对付的是算计她的那个人。”
“昭阳宫不比灵徽宫,你凡事量力而行,晚上回来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皇上可不就是因为你才把我调去昭阳宫的,你护着我便会护着惠妃娘娘,不是吗?”她弯眼看着他笑,他亦笑了,这段时间她的成长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如江蓠所言,他不能时时护着她,只能让她有足够能力在宫中学会自保,终究是他自私,折断了她的翅膀把她箍在了自己身边,禁锢在了尔虞我诈的皇宫内苑。
“我要喝茶。”他重新帮她倒了一杯温茶喂她喝下,琯夷不老实的伸伸胳膊踢踢腿,看得李成忱心惊胆战目光冷厉的制止了她,“成忱,你看我真的没事了,那个合心是不是会武功”
“嗯。”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避着。”她揉了揉脊背躺在床上看着日暮西斜,“我想吃栗子,你给我剥栗子吃好不好”
“是,娘子。”
“琯夷姑姑。”萧璟摆弄着几朵胭脂红的牡丹走了进来,“我听母妃说起灵徽宫的事情特来看看你。”
萧珞紧随其后,快步小跑到床榻旁,举着手中的金丝芙蓉卷道:“琯夷姑姑吃。”
就着萧珞的小手咬了一口金丝芙蓉卷,他浓密的睫毛扇了扇,咧嘴一笑,“是不是很好吃”
她不住的点头,萧珞悄声道:“我给你留了好多点心呢,甜甜的,你肯定喜欢吃。”
李成忱一边剥栗子一边含笑看着琯夷同他们说话,萧璟把牡丹花插在白瓷阔口瓶中,捻了两颗剥好的栗子丢入口中,“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贪吃。”
她掏出帕子擦拭着萧珞额上的汗,侧目看着萧璟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笑道:“太子殿下在哪摘得牡丹花,真好看。”
“本王眼光一向很好。”萧璟勾唇一笑,“胭脂碧雪初绽,御花房的人还未来得及送到各宫赏玩。”
“有劳太子殿下了。”
“明日我便陪母妃去清音寺探望皇祖母,你……”萧璟不经意瞥到床榻旁未干的鲜血,眸光一暗俯身蹲下与她平视问道,“你哪里受伤了不是不太严重吗”
“我没事,真没事。”以前自己被打个半死,伤痕累累无人问津,那时她想大抵她死了这世上也不会有人为她留眼泪,现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摔伤便有这么多人关心照顾她,她已知足。
从枕下摸出一个物什递给萧珞,“二皇子,我给你做了一个竹蜻蜓,可好玩了呢。”
萧珞爱不释手,偎在李成忱怀中问他如何玩,萧璟不悦的豁然起身,“只做了一个”
琯夷望向李成忱摇头轻笑,把一个香囊挂在了萧璟的腰间,另一个放在了他的手心,“这是我在闵舟采得香草,有安神之效,记得晚上睡觉时放在枕下。
此去郴州也不知何时回来,不能在寺里挑食让贵妃娘娘为难,消肿去湿的药膏要每日涂抹,骑马不要去潮湿腐朽的古林……”
萧璟笑着一一应了,对着李成忱打趣道:“李总管,琯夷姑姑把我身边服侍的人都当成摆设了。”
萧珞转着手中的竹蜻蜓认真道:“旁人说你不听。”
“珞儿,你……”
“琯夷姑姑,我饿了。”
李成忱道:“我送太子殿下、二皇子回灵徽宫用晚膳。”
萧璟顺着萧珞的目光看着小松子端着几盘清淡的小菜摆放在桌子上道:“便在这里一起吃吧,本王也有些饿了。”
“太子殿下,不妥。”
“弟弟说好不好”
“好。”
“真乖。”
……
昭阳宫,秦曦箬听到通禀理了理未乱的衣裙,放下手中的折扇委身一礼,萧赭摆了摆手,正殿中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他伸手搀扶她起身把画轴放在了圆桌上,“你还记得我吗?”
她想了整整一日,委实记不得曾经与萧赭相识,遂摇了摇头,他道:“宣化十六年,麗山未名湖畔,”
秦曦箬蹙眉思忖了好大一会,不可置信的望向萧赭嗫嚅道:“你……你是那个乞丐?”
他摩挲着画卷上她的眉眼勾了勾唇角,“萍水相逢,一见倾心,我找了你整整五年,君子之诺,我一直记得。”
宣化十六年三月,她陪嫂嫂去清音寺上香祈福,偷偷溜下山玩时在未名湖畔碰到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一时兴起陪着他漫无边际的海聊,从史策兴衰谈到诗词歌赋,从民生大计聊到行军打仗,从帝王权术扯到君臣之道。
她讶异一个乞丐竟会如此博学多才,她亦庆幸心中这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言论他可以满眼赞赏的认真听她侃侃而谈,彼时雁月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无道,边匪肆起造反,天下摇摇欲坠,她曾笑言,若你以后做了皇上,我是不是也能做个辅政大臣?
他说,我封你做皇后如何?母仪天下,垂帘听政。
天真无知如她,真的就信了,话本子看多了她自认为自己是女中诸葛可以慧眼识英雄,后来呢……后来太子萧赭力挽狂澜定社稷,她遇到了儒文梦便醒了,他会听她讲策论,会陪她习武练剑,会和她一块研究八卦阵法,他立志要成为一代忠臣贤相,济世救民,可为何……
“我本不欲再把你拉入尔虞我诈的后宫,可阴差阳错你入了宫,你也许不知我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有多高兴。”萧赭展开折扇自嘲一笑,“可你已心有所属,我为了权衡前朝册封妃嫔雨露均沾,亦不是你想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折扇骤合,清清淡淡一番话不怒自威,秦曦箬低垂着头抽出他手中的折扇一点一点撕的粉碎,“我以清白之躯交付,与他发乎情止乎礼无任何逾礼之事,我既已选择入宫,与他便再无任何瓜葛,望皇上不要迁怒与他,迁怒司徒府。”
“朕今日前来并非兴师问罪,也不会因一己私欲对他下杀手,可曦箬,你既带着司徒府的身份入宫为妃,朕也不可能放你出宫,成全你和他的姻缘。”萧赭眸光微敛,低笑,“关于朕的市井流言你大抵听得不少,当知朕绝非什么好人。”
☆、第四十九章
烟雨宿柳楼琴字号房雅间, 李成忱紫袍白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柳白石谄媚的赔笑, “贤侄可让我好请啊。”
他放下酒杯抬了抬眼,“不敢当, 我这等阉人怎好和柳大人攀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