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视线又移过来,皇上口里咳出方才皇后硬喂下的药,撑着身子似乎想坐起来,王善走过去扶起他,皇上一手捂着胸口,嘴里还在重复:“……传位、传位于景瑜……”
王善叹道:“皇上可是说错了,您要说的可是太子?”
宋景瑜当即就想上前,被道长在身后拉住了。
皇上眯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用了全身力气在说话,一字一顿:“是景瑜,传位……于景瑜。”
话刚说完,脑袋一偏,当下不再动了。
太医急忙走上前细看,看完就跪下了,边磕头边流着泪道:“皇上崩了!”
******
国殇,举国致哀。
皇上的灵柩摆在乾清宫,文武百官皆要进宫吊唁,身穿素缟,三跪九叩,礼部大臣等在外泼酒烧钱。
照例此时,该宣读遗诏。
王善犹豫着不开口,便有大臣试探性地道:“吉时已到,公公为何……”
王善明白,但他心里苦。
皇后站的位置离他很近,时不时看着这边,脸上挂着泪痕,是方才同妃嫔们一起痛哭留下的。
再看眼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两人穿的相似,生的也有几分像,但四皇子还小,的确是比不过殿下的沉稳气质。
但再有帝王之相,皇上临终之言,他自然应该如实说。
于是他道:“皇上并未留有遗诏,只不过嘱咐了老奴几句话,老奴便以皇上驾崩前的心思为主。”
妃嫔和大臣们纷纷抬眼,似乎听出了其中有几分不对,扶太子登基是肯定的,怎么感觉王公公倒像是另有话说。
宋景瑜已经按捺不住了,唇边勾起笑,王公公伺候父皇最是忠心,他让王公公听见了父皇的话,公公绝对不会隐瞒不报。
皇后目光凛冽,她已亲自与王善谈了许久,威逼利诱都用上了,但王善却是一直垂头不语。
不过她知道,绝非只有她找过他,想必贵妃那边早就找上门了。
只不过她很是不甘,为什么皇上临终前会说将王位传给景瑜?若非亲耳听见,她现在都不知道,那人竟是真的这般宠爱贵妃,在最后一刻了,还要偏袒她的儿子。
怔忡间,她听见王善道:“……废太子,传位于四皇子宋景瑜……”
此话一出,大殿里除了事先知道这事的人,其余的通通呆住。
宋如澜和道长不着痕迹对视一眼,他走上前:“公公可有听错?这真是皇兄所说?”
王善拱手点头道:“王爷,道长当时也在屋里,这确实是皇上的旨意。”
大臣里太子一党的,此刻自然不满,心下都觉得定是四皇子使了什么把戏,才会让皇上突然废了太子。
但宋景瑜这边并非无人,贵妃的兄长,兵部侍郎萧大人,顷刻就行礼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先皇已有旨意,臣等定当拥护新皇登基!”
皇太后此刻最有发言权,但苏皎月瞒的再紧,她还是知道了皇上驾崩的事,当即就晕了过去,皇后为此特地吩咐苏皎月在跟前守着,不必到大殿里来。
苏皎月也听说了宋景瑜的事,心下自然担心着,若他上位,第一个除去的便是东宫。
她不知道宋景年会怎样做。
大殿里此刻也有些乱,陈明看向太子殿下,殿下站在柱前,身子被光线照的昏暗不明。
倒是皇后给了他个会意的眼神,他立马拱手道:“先皇早就定好了太子,此刻先皇驾崩,理应太子殿下即位,按公公所言,皇上并未立下过遗诏,却突然传位四殿下,实在让臣等匪夷。”
宋景瑜冷笑道:“陈大人这话什么意思?父皇临终前说的话,不只是王公公听见了,想必母后——也是听见了的,你这话竟是说公公捏造事实不成?”
王善也行了礼道:“陈大人,老奴句句属实,太医与道长……就连太子殿下,也是能作证的。”
众人纷纷看向太子,皇后却冷笑道:“本宫并未听见皇上——”
“父皇确实如是说过。”宋景年突然说。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陈明也是,他虽然早便看出殿下并未对皇位有太大兴趣,但……四皇子登基悠关殿下的性命,怎能如此草率!
宋景瑜也愣住了,他预想过皇后与宋景年定会竭力掩盖事实,他早在宫外备下了兵马,是皇叔为他准备的,就等宋景年不认,他便会给他个谋逆的罪名,然后一举拿下。
但就算他现在这样说,他照样拿他有办法。
皇叔和他都商量好了,不管宋景年说什么,萧大人立即拔剑指向他即可,届时乱成一片,等他即位,不会再有人追究此事。
宋景瑜旋即朝萧成使了个眼色,萧成立刻站起,太子那边的人早有防备,也迅速起身挡在前面。
萧成直接从侍卫手里拔过剑,宋如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皇后怒道:“你这是做什么?皇上尸骨未寒,你竟要起兵造反不成?”
工部尚书苏大人也道:“王公公才宣了旨意,要传位于四殿下,萧大人便立即要谋害太子殿下,可是想欲盖弥彰?你好大的胆子!”
宋景瑜毫不在意道:“苏大人还没看清局势吗?”
他话音一落,摆了摆手,众人转过头一看,门开着,外面黑压压全是士兵,整装待发。
贵妃忽然有些不安,皇上既然已经说了立瑜儿为王,瑜儿弄这些兵马来,岂不会有篡位之嫌?
她往宋景瑜那头走了几步,听到他放肆的笑道:“皇兄,你还以为自己是东宫太子吗?你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了。”
“放肆!”皇后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在皇上的灵柩前就敢造反,诸位大臣都在这里,就算你即位了,你可知史书会如何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