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没有应声,这一趟可以说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她表情沉稳地唤车夫起程,为高四姑娘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既然寻不到她的人,她就算有心有力也无计可施。
挨到迎枕上,她用手轻撑着头,茫然地看着如雁在那儿沏茶,脑海一直回想着之前那一幕,希望能找到自己遗漏的地方,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却是无一遗漏。
“大奶奶还是别想这么多,这万事啊都讲究个缘份,缘到时,奶奶哪怕不去寻,那人也会出现在奶奶的面前。”如雁劝道。
林珑半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笑看她打趣一句,“这么有禅意的一句话,你跟谁学的?”
如雁以前连大字也不识一个,自从被林绿氏买来当林珑的丫鬟,这才渐渐学认了一些字,不过现在被林珑这么一打趣,脸色涨红地道:“府里到寺庙开坛做法事的时候,我听到那些高僧不都这么说的?这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林珑忙道,经过这侍女一番话,她倒是能放开许多,“回头我给你看赏,往后多学点,我也好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谢过大奶奶。”如雁一脸喜意地行礼道谢,对于她这样的大丫鬟来说,能讨好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霞的覆辙,她可是不打算轻尝,老老实实地当差,将来也能落个好结果。
林珑走后,尉迟家的小院却是不太平静。
尉迟士寒着一张脸走进屋里,妹妹赫然在座,一看到他,忙起身道:“哥,你回来了?那襄阳侯夫人走了没有?”
“走了。”尉迟士*地回了一句,目光却是落在喜莲身上。
喜莲畏缩了一下脑袋,竟是不敢对上尉迟士的目光,好半晌,方才嗫嚅地道:“我……我不是有意要说是你的未婚妻,我……”
“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个,喜莲,想想我吩咐过你什么?”尉迟士竟是冷声质问。
喜莲神色苍白,这会儿她倒是想起尉迟士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除了他与秋嬷嬷之外,这院子不能让陌生人出入,她当时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迎林珑进门。思及此,她忙补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着小妹一人在屋里也闷,能有个人来找她说说话也是好事,这才放那位夫人进门的……”
丝毫不提自己因为犯嫉妒,想要在林珑面前显摆她与尉迟士的关系颇近才会这么做,对,仅凭刚才的几句言词,她就能看得出来尉迟士对林珑不一样,这样的专注眼神,他是从来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喜莲,我已跟你说过,我们兄妹都有麻烦事缠身,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尉迟姑娘开口提醒道,就是怕自家大哥把话说重了,这样一来会引得喜莲伤心。
喜莲忙点头,“我下次会注意的,绝不再乱开门让人进来,尉迟大哥,你要信我。”
对这姑娘的保证,尉迟士说不上是信任还是不信任,这欠人恩情就是麻烦,等于把一个包袱背在身上,不过转而想想,有她做陪,妹妹足不出户倒也不会太郁闷,遂脸色放缓一些,“不许有下次,要不然,喜莲,只怕我不好再收留你。”
他会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样—来,他的责任也算是了了,对她的死鬼老爹也算有了交代。
喜莲忙应声点头,摆手道:“尉迟大哥,我说不会有下次就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尉迟士暂时选择相信了她的保证,正要转身出去,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她,“对了,还有,下次也不要自称是我的未婚妻,这对你的闺誉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喜莲想说我不怕你耽误啊,只是看着他严肃的面孔,她面有哀凄地道:“尉迟大哥,你真的……真的一点也没有……对我有……”意思……
尉迟士知道她未竟的话意,很快就摇了摇头,“在我心目中,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喜莲顿时站不住,接连后退,她第一次对人动心,结果对方居然说当她是妹妹,受不住这结果,她哭着转身离开。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上前劝道:“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她是真心对你的,那条帕子也是我指导她绣的,虽然绣功粗鄙,可心意值千金。”
“妹妹,你不懂,下次不要再帮着她干这样的事情。”尉迟士冷脸拒绝掉妹妹温言相劝的话。
其实那天抖出那条粗鄙绣功的帕子时,他的脸红了又红,不知道这玩意儿如何会在他的袖笼里面?只是箭已出弦收不回,只能硬着头皮拿来给林珑包扎,后来之所以林珑几次进宫都没有碰上他,那是他刻意回避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林珑会找上他的住处,这个意外并不太合他的心意。
“哥,我也是为你着想,这喜莲是不太漂亮又不懂什么,可她至少是真心的啊,我们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哥,你得开枝散叶才行啊。”尉迟姑娘开导着兄长,“至于那些镜中花水中月,哥,你还是不要再想,赶紧放下才是正道。”
尉迟士的表情一红,“我也没有再瞎想,妹妹,你不要想那么多。”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哥,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吧。”转身轻掀帘子进去里屋。
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想要喜莲这样的嫂子,可现在马死落地走,就轮不到他们再挑挑拣拣,对喜莲,她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所有人都散去了,尉迟士方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就此放下,不去考虑那么多。
只可惜心不由人。
林珑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还没有近傍晚,抬脚正要进主院,就看到叶钟氏身边的绣缎急匆匆走来,“大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太正寻奶奶呢。”
林珑神色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一些。
自从那天自己没应叶钟氏的请求,让这个一向好说话的婆母恼了她好几天,不知道这会儿寻她是不是气消了?
“不是,是那傅夫人上门做客。”
傅夫人?
林珑微愕,很快就想到了是谁,这不是傅年的母亲,她怎么会这个时候上门来?
这么一想,她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刚掀帘子进去,就见到暖阁里面除了叶钟氏与傅夫人之外,还有凌姨娘母女,并且叶蔓安还坐得靠傅夫人极近。
她定了定神,忙上前见礼。
傅夫人傅尤氏在品阶上不如林珑,所以忙起身回礼,“侯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林珑忙请对方坐下,然后径自坐到婆母叶钟氏的身边。撇去自家丈夫与傅年的关系密切之外,这傅尤氏与叶钟氏的渊缘也不浅,是其母钟尤氏娘家的疏堂侄女,所以自家丈夫与傅年还有一层稀薄的血缘关系。
叶钟氏的脸上略有些病容外,精神头还是不错的,朝林珑道:“傅夫人登门是要求娶三姑娘当填房的。”
听闻此言,林珑正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忙看向叶蔓安,什么时候叶蔓安与傅家扯上关系?还要嫁给傅年当填房?
傅尤氏一看林珑愣神,就知道她不知晓个中缘由,遂三言两语把相中叶蔓安的过程说出来。
话说那回叶蔓安向林珑请示出府到庵堂上香,没想到会遇上了傅尤氏,结果当时傅尤氏正扭伤了脚,身边又没有个侍候的人,这叶蔓安遂将这傅尤氏背下了山,就凭这点入了傅尤氏的眼。
当即问清了她的家世,说是襄阳侯府的庶出姑娘,傅尤氏当时还有几分介意她的出身不高,不过看她温文贤淑的样子,又满心欢喜上了。她有心要给儿子相一个嫡出姑娘,可到底没有一家合适,眼前这姑娘据说也是养在叶钟氏的膝下,想来也是知礼数的,方才登门求亲。
林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插曲,两眼看了看叶蔓安的神色,显然她是愿意的,这才笑出来,“那这么说来可是一桩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