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萱慌而懵懂,摇着头,却不知自己在摇个什么劲。
齐芷却是寒着脸,说了一句:“那些龌龊玩意,最后一点灰烬都已经飞光了。”
“阿萱,你应当知道后怕。幸而是我亲手烧的。”
齐萱唰地一下白了脸。
她颤抖着唇,双手紧紧捏着织花襦裙的一侧,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齐芷才听到这个一惯温顺到有些怕她的妹妹带着哭腔,挤出来几个字:“那、那不是龌龊玩意。”
齐芷愣了一下,先是深蹙眉,便将女戒卷起来:“信那些私相授受的东西,是要命的。要命的,阿萱。”
齐萱摇着头,几乎是哽咽了:“你不懂。我不是信那些东西,我、我……”
齐萱一时说不下去。
齐芷蹙眉更起:“我是不懂你在想什么。阿萱,不要把大好年华空抛纸墨,女儿要贞静。”
她走上前,从刺绣底下露出的一角抽出书来,瞄了几眼:“这些精致的淘气,不要读了。”
长姐如母。
齐芷收走了齐萱房里绝多数的笔墨。
齐萱记得自己那时夜半几回哭湿了枕巾。
自那以后,丫鬟婆子看齐萱越严,深闺中的齐萱,哪怕是顶无聊的时候,也寻不着半点写东西的机会。
“只可怜了……”齐萱想起旧年,禁不住喃喃,一时又住了口,心里又暗恨。
贞静,从与德,女戒,女训。
这些真正该湮没的东西,哪里敌得过话本的文字中瑰丽无双的鸾凤飞龙,弹剑而歌。
明月笔下文章。
然而,她梦里的世界,她付出了诸多心血的文字,都被付诸一炬。
她知道阿姊是为了她好。
甚至,阿姊或许是对的:这个世道,不容许女子有自己的梦想痴念。
她痴迷于创作的话本,在闺阁以外的世界,那些执笔的男子都认为这是淫艳之类,不值大雅之堂。
何况是在闺阁之内,更是对这些东西如临大敌。
阿姊或许是对的……女子只能以夫家父家为重心,不能存自己的重心与梦……
齐萱彻底没有了看猴戏的心情。
或许,阿姊是对的。
但是心底的那股郁郁与暗恨,经年未散,始终幽幽在眼前。
齐萱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自走开了,没有主动上前与齐芷言语。
谁知道她回去看到那手稿的灰烬微末时的痛苦?
将军老后堂,士子绝仕途。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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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齐芷的虚岁快要满十九了。
她年纪有些大了,闲言碎语再浮起,但是婚事却仍旧拖着。
那边的婆家只说是儿子仍旧要备科考,暂时不能分心,连婚事也要延后。
又说儿媳的年岁要稍大些,懂些事再过来也不错。
是以及笈定亲,至今拖延三年。
而她不出阁,下面的妹妹们的婚事,也只得压着。
齐芷叹了口气,暂且抛开愁绪不想,仍旧摇着扇看着猴戏。
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只呆猴儿,似乎是在冲她笑?
耳边忽听那耍猴的婆子一声呀道,竟然是跌了一跤。
齐芷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是生涩,音色却极为动人,是个女子的声音,说的内容含糊不清。
齐芷清楚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与尖叫。
至于那是婢女发出的,还是自己发出的,她一时也分不清。
因为那女声是从那毛猴嘴里漏出来的!
☆、第7章
众娘子赏猴戏的地方是在齐府后园一处略高的雅致亭子里,亭子边角挂着金铃,后边通着长廊,直通内院。
二亭子四面度挂着薄薄的纱帐。
娘子在亭中,婢女们则在亭子外的台阶下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