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夏妈妈拼命忍着眼泪凑过来。
“哎,我这是我老闺女,我老闺女苦啊,打小身体就不好,现在好没好呢,我听人说…你开麻将馆了……跟你妈一样么,乐意玩麻将……”
“爸啊……”夏妈妈眼泪掉下来了。
“哭啥啊……”老爷子气息越来越弱了,连连张望着:“我大儿子和大闺女呢……”
“马上就来了”二姨在旁边应了一声,眼睛通红的“哦,这两个没良心啊,我最疼他们么……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来……因为疼他们…我都顾不上我老闺女和老儿子……”他自己一个人念叨着,然后突然转头看向二姨,伸着枯槁的手摸摸她的脸:“我二闺女么,长的最想他妈了……”
夏妈妈如今哭的已经站不住了,被夏老三扶出去了,夏越陪在他妈妈身边,心里的滋味千回百转。
要说悲伤,他其实没有太悲伤,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对他姥爷的印象和感情都不深,可是他心疼自己妈妈。
因为他妈妈马上就要没有爸爸了……
虽然赵家的兄弟姊妹对父亲多少都有着怨言,可是在生死面前,那些往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夏妈妈自己也是,她每当身体难受的时候,就会想起从前受的苦,多少都是怨恨父亲的,而且从小到大,母亲没的早,父亲也没照顾到什么,她觉着此生她对父亲都在没什么感情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九岁,每天在医院里望眼欲穿的等着,最开心的就是在门口看见爸爸的身影,每次爸爸来都会给她带平日里都吃不到的好饭好菜。
感情还是有的。
夏越的姥爷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又开始昏迷过去,他清醒的时候,终究没有等到他最疼爱的大儿子和大闺女。
夏越把包子掰开,硬是哄着他妈吃了两个,有拿了热豆浆放在她手里:“不喝也拿着捂捂手”
夏妈妈没有接,而是伸手整理了儿子的衣领,然后哭了:“往后再也看不见你姥爷了……”
夏越眼眶发酸,他记得这句话。
上辈子姥爷在医院的时候,他没有来,等去世之后,才赶到老舅家披麻戴孝,那天是晚上,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着急找妈妈,在乱腾腾的院子里穿梭,终于在门口找到披着一个旧大衣的夏妈妈。
那个时候夏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正在弯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了,看见儿子来了,从怀里拿出个供果递给他,然后也是跟这辈子一样,伸手给他整理一下乱掉的衣领,哭着说道:“再也看不见你姥爷了”
第七十七章 草席一裹了事非
夏越的姥爷被送到医院以后,第二天下午咽气的。
寿衣是早就准备了,几个兄弟姐妹平摊的钱。
夏越不知道南方如何,总是觉着北方举行丧礼的时候,总是有着很多说法。
什么东西得儿子给拿钱,什么东西得闺女给拿钱,什么事情是长子应该做的,什么事情是长女做的。
一系列的事情琐碎复杂,却又半点都马虎不得。
国人的传统,丧礼上的仪式陈列代表对已故者的祭奠,他们相信,自家已故的祖先会福佑他们,所以这种事情越是大操大办,后辈子孙越是能得荫福。
夏越也对此深信不疑。
脑海里却总想着前世,自己的那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孟怀远就差往他身上盖国旗了,可是若是没有他,自己死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上一世,他临于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恐怕就是草席一裹了事非吧。
因为是夏越的姥爷临死前是住在小儿子家里的,所以灵堂设在赵志刚家里。
老爷子的棺椁在赵志刚家里停了三天,阴阳先生管这叫停灵,原本是要停七天的,可是阴阳先生算了日子,往后的二十天里都没有下葬的日子,所以只能三天后出殡。
这三天把赵家的兄弟姐妹给忙够呛,甚至忙到都来不及哀伤了,只是应付着丧礼的琐事,夏越很担心夏妈妈的身体,可是却劝不动她,只能时刻的跟在她身边。
三天停灵的事情很多,要看着香火,要烧纸钱,要买各种纸裱糊。
夏越按照阴阳先生所说的尺寸,将孝布扯好,大人不用操心,一人拿一个在按照阴阳先生说的戴好就成了,让人操心的是这一推儿小的。
夏越得挨个拿着孝布给她们戴上,一会儿表哥表弟的孝布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会儿表姐头上顶的孝布上面的曲别针别到头发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有事都本能的喊夏越。
夏越被这帮孩子折腾的脾气越发不好,偏生这里面比他小的就一个,那些大的他是一个也管不住。
二姨家的管富年纪大一点还好说,就是乐意没事瞎转悠,胆子也大,而且还坏,夏越他姥爷没往棺材里放还停放在地上盖着黄布的时候,他就中带着老舅家的儿子陈天宇凑上前去,撺掇那孩子把他爷的寿鞋碰掉好几回。
气的夏越连吓唬带威吓的把他们赶出灵堂,然后瞪了眼管富,转头对着跟只猴崽子似得陈天宇骂道:“你就在这儿淘吧,你把你爷的鞋碰掉了,等过两天你爷就给你爸托梦,让你家给买鞋”
这陈天宇别看年纪小,但是猴精一个,一听让他爸买鞋,立马嚷嚷道:“我家没钱”
“没钱你就老实点”
这孩子从前还行,但是这两年跟管富混的越发顽劣不堪,被夏越吼了两句,消停了没有五分钟,就又开始嚷嚷:“哥,哥我饿了”
“饿了找你妈去”夏越整个二舅家的表姐梳头发,这姑娘梳着一个低马尾,记过孝布一带上去就掉,最后没办法,求夏越给她弄弄,夏越直接给她绑了个朝天髻,然后把孝布扣上去。
“不行,不行我妈让你看着我,我饿了,你给我买吃的去”陈天宇使劲的抓着夏越的衣服就不松手。
夏越转头瞪了眼管富,这刚吃完饭不可能又饿,一准又是管富没事挑事。
这管富比夏越大几岁,平常又爱面子,只不过这两年,夏越又是跳级念书,又是考第一的,家里所有人都夸他,他们俩都是男孩,又没差几岁,就总被人拿过来对比,又加之管富还被夏越欺负过,总瞅他不顺眼。
所以今天,他没事就让陈天宇找夏越的麻烦去,反正这些孩子里,陈天宇最小,谁也不能说他什么,而且他还听他妈说,夏越经常自己做点小买卖,手里可有钱了,要是夏越真去给陈天宇买吃的,他不是也能捞到点么。
夏越被陈天宇磨的没法,转身从灵堂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陈天宇:“吃吧,吃完就老实呆着去”
陈天宇拿到苹果很开心,当即连洗都不洗,吭哧就咬了一口,然后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哥,这苹果不甜啊,没味儿,你再给我拿一个呗”
夏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能有味儿么,那都是供果,你爷吃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