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救救……三小姐的右臂啊!

阿俏见高升荣疯了似的奔出去叫人,旁边常小玉已经吓傻了坐倒在地,便先抱着手臂自己坐了起来。

她望着高升荣的背影暗暗点头,心想这人到底良心未泯,不愿再见到他曾自己经历过的惨事再度发生。

第111章

医院的骨科大夫计宜民恰好就是阮清瑶的熟人,曾经在“黎明沙龙”里见过阿俏两回。这次他却作为大夫的身份,坐在阿俏对面,皱着眉头,问:“你确定要这样么?”

阿俏点点头:“是的,我确定,务请计大夫帮帮忙!”

事情发生的时候,宁淑出门看南北货去了,没在阮家。她刚刚回来,踏进阮家的大院的院门,就听到了消息。

这时候的阮家,上下早已乱作一团,见证此事的高升荣等人已经将阿俏送去医院,甚至无人顾得上阮家晚间的生意。如今花厅里就只有常小玉一个,惨白着一张脸,怔怔地坐在那里发着呆,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她怎么也回想不起当时的情形,只记得自己当时满腔怨愤不平,只想着好好教训一下阿俏,于是一伸手,就将阿俏重重推了出去。

可阿俏怎么就能撞在花架子上,伤了手臂,竟还伤得这么严重呢?

宁淑出现在花厅门口的时候,常小玉更是吓得筛糠也似地抖起来。宁淑却无暇顾及她,直接去账房取了家里的现洋和支票本子,回头吩咐一句,命人看住常小玉,不许她随意走动,随即赶去医院。

她进了医院一打听,很快在诊室外面找到了高升荣等人。

“阿俏怎样了?”宁淑低声问。

高升荣等人都是低着头,脸色惨淡,见主母问起这话,竟都不敢回答。

“三小姐在……诊室里面。”高升荣指了指大门紧闭的诊室。诊室跟前则站着阿俏的贴身丫头余小凡。小凡一人挡在门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见到有人走近,也不管是什么人,就张开双臂大声说:“谁也不许进。大夫在里头给三小姐接骨,你们要是扰了他,有个什么不妥当,责任谁也担不起!”

这么说来,阿俏的右臂,真的是折了?

宁淑一听见“接骨”二字,就眼前一黑,膝头一软,险些要晕过去。旁边人赶紧将她扶住,让她坐在诊室外头的长椅上。

阮家的仆人赶紧对小凡说:“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是二太太过来了,谁还想要害三小姐不成么?”

小凡迟疑片刻,却又鼓足勇气,大声说:“要是没人想害三小姐,三小姐眼下会这样?会躺在医院里让人接骨?”

站在宁淑一旁的高升荣不免汗流浃背。此刻宁淑却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道:“好了,小凡,医院里应当肃静,你在这里大声嚷嚷,反而容易打扰里面的大夫。”

她想了想,转身对高升荣说:“事已至此,大家全都聚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高师傅,我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阿俏,家里的生意,要偏劳你了。”说着她扶着椅背起身,柔和地冲高升荣躬了躬身,“我在这里事先谢过,恐怕以后,也要偏劳高师傅好一阵。”

眼下阿俏受伤,阮家的生意,就还得靠高升荣撑着。

高升荣满脸愧色,哪里敢受宁淑这一礼,赶紧偏过身子让开。“二太太,这……这实在是不敢当。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您请尽管吩咐。”

得了阮家的当家主母允诺,他高升荣大约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阮家,高升荣此前的心愿可算达成。然而这位高师傅此刻,心内如排山倒海一般,始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狠狠地绞着,让他一点儿也不舒服。

正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大夫出来,招呼一声:“谁是患者亲属?”

宁淑便顾不上高升荣了,赶紧转身应了,随着大夫来到诊室门口,稍许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面上少些戚色,这才带着小凡,随大夫一起走进诊室,去探视阿俏。

宁淑从听到消息至此,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可是一进诊室,见到阿俏那只打上了石膏的右臂,便再也忍不住,珠泪纷纷,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晚间宁淑打电话叫了阮家的车子,将阿俏从医院里接回家。

此时的阿俏,右小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用布条系着挂在颈间。她脸色肃穆,倒也不见多少痛苦之色。宁淑与小凡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迈进阮家大院的院门。

阿俏的父亲阮茂学见状赶了出来,讪讪地招呼一声,问:“阿俏怎么样了?”

宁淑与阿俏都没有答话,小凡见状,斟酌着说:“回二老爷的话,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医生开了止痛药,要赶紧服侍三小姐服药之后卧床静养。”

阮茂学看着阿俏这副样子,心里也颇为沉重,赶紧挥挥手,让她们母女主仆三人一起去了。

宁淑在阿俏那里,直到照看着阿俏安稳睡着,才嘱咐了小凡好生照顾,自己缓缓从小楼上下来,往花厅那里过去。

这时候夜已深沉,阮家“与归堂”的生意早已结束,家里的仆佣们也已收拾停当,可是没有宁淑这个当家的二太太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走。

阮茂学与常小玉也都留在花厅里。常小玉坐着无聊至极,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掩在口上。阮茂学却在花厅里来回踱步,透着几分焦躁。

花厅里当初被砸的狼藉的花盆与花架子早已撤了去,如今立在阿俏受伤的地方的,依旧是一架完好的花梨木花架,上面金边吊兰开得旺盛。这座花厅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淑拎着盛着现洋与支票簿的手包踏进花厅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宁淑,”阮茂学一见妻子,赶紧迎上去开口,“阿俏怎么样了?她的手……以后这还能下厨么?”

宁淑冷冷地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咱们亲生的闺女,纵使比不得清瑶那样金尊玉贵的,你这个当爹的,却也不至于只想着让她下厨吧!”

阮茂学一张口就出了岔子,只能讪讪地住了口,却不知宁淑心里也正悔得难受,悔她其实从未给过阿俏足够的关爱:曾几何时,她宁淑也说过差不多类似的话。可现在细想来,难道阿俏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个帮家里打理生意,日夜操劳,忙碌厨师的厨娘闺女么?

宁淑一想到这里,就觉心口似有细小的针眼,这么两三年来其实并未痊愈,反反复复一扎一扎地痛着。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淑提高声音,盯着坐在花厅里的常小玉。

常小玉见到宁淑进来,早已吓得困意全无。她在宁淑这个正房的逼视之下,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缩在一旁,伸手拈着衣角,小声小声地开口:“好教二太太得知,三小姐当时是在花厅里,与……与我,有几句口角……”

阮茂学事先问过常小玉,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听见宁淑逼问常小玉,当即开口:“宁淑,这只是一场意外……”

宁淑倏地转过头,那眼刀子就嗖嗖嗖地冲阮茂学扎过去,吓得阮茂学立即住口,伸手捂住胸口,仿佛真被眼刀扎中了似的。

“……后来,后来三小姐嫌我不该吃那么一点儿子做席面的材料,上来推我,我被她推得站都站不稳,身子往后一晃,就去拉三小姐的胳膊,”常小玉说起来口沫横飞,言语里似乎能重现当时的情形,“可是三小姐那时候自己也没站稳,被我一拉,她就自己摔出去了。”

“摔出去的时候三小姐张着手臂,顺势就推倒了花厅里原来那句花架子。我就听到花盆碎了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听见三小姐的哭声。”

“你胡说!”宁淑突然提高了声音一声厉喝。阮茂学与常小玉在一旁听着,齐齐地浑身一颤。

“我没见亲眼见过这情形,可是我听了你最后一句,就知道你满口胡沁,从头至尾都在说谎,”宁淑瞪大了眼,盯着常小玉一字一句地说来,她眼里没有泪水,可是听着的人却能觉出这位母亲字字句句,全是伤心。“阿俏就是那样的性子,天大的事儿她都不会哭的,这次医院的大夫给她正骨,都没听过她哼一声。你说她当场哭出来,你……你这难道不是撒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