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输了?
“我宁有信,言而有信,愿赌服输!”
宁有信突然仰天“哈哈”一声笑,说着调转枪|口,冲着自己的太阳穴,猛地一扣扳|机。
这扳|机扣下的时候,他觉得热血尽数涌上了头,心口那一块却冷似冰,没有半点儿热气。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爱阿俏胜过爱自己。
只是这爱,她却不肯给回应。
在倒下的那一刻宁有信觉得心头痛到极致,相反额角伤处却并没有多少痛感,可是他想:好歹终于解脱了。
一阵眩晕袭来,宁有信见到阿俏惊慌失措地抛到手中那柄左轮,冲过来抱起他的身体。他看见阿俏眼里的泪水。
他突然有一丝后悔。
阿俏也是爱他的,只是这份爱,却是亲人之间的手足之情,永远互敬互信,互相扶持——这一点子爱,其实足够支持他再走下去,再看很多风景,再去寻找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
只是像他这样,不敢面对人生的懦夫,阿俏给他的亲情,他想,他从此再也回应不了。
阿俏扶着宁有信,沈谦也恰如其时地赶到她身边。
“别怕,是橡皮子|弹!”沈谦笑着安慰妻子。
宁有信身边所有的武器,其实都早就被沈谦手下的人悄无声息地掉过包了。
“那他,那他……”阿俏去检查宁有信额角一个浅浅的伤口,替他擦去血迹。
“他抠扳|机时枪口离自己太近,现在是被震晕过去了。不怕的!”
沈谦望着妻子,柔声安慰。
还有什么,比躲在一旁,听见所爱的人亲口袒露心迹,更加令人心怀舒畅的事呢?
这一回,沈谦只是和宁有信打了个赌。
早先宁有信为何文山利用,甘愿做对方手里的一把刀,前来浔镇图谋刺杀,未始也不是因为阿俏。
沈谦却知道,这一阵,无论是宁有信死,还是他亡,都会在阿俏心里,留下难以弥合的创伤。所以他才定下此计,借宁有信的自尊心与“言而有信”的秉性,来一场豪赌,挽救对方的性命,与人生。
他早想到宁有信恐怕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中做手脚,也想到阿俏可能会刻意说些好话,来安抚宁有信。只是没想到,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最想听到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宁有信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卧在故乡老宅自己的床榻上。他一时恍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我这不该是已经死了么?
这般死而复生之后,原本一心求死的宁有信,心里便慢慢有些转过来。
他披衣坐起,推开卧室的房门。水乡晨间的雾气在院里弥漫着,宁有信闻见熟悉的香味——那是他的母亲张英在厨下给他下他最喜欢的三鲜面,还有香喷喷的油炸凤尾鱼。
听见宁有信的动静,张英赶紧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傻孩子,这么急赶回来,也不向家里打声招呼,竟还走夜路,看把你摔的,磕破了头吧!若不是阿俏他们两口子把你送回来……”
宁有信伸手摸着头上缠着的纱布,此刻再听见阿俏的名字,心里陡然一阵酸涩,可也清楚得很:他是,终于,无可奈何了。
“饿了吧?”张英见儿子无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塞了筷子到他手里,“面刚出锅,快去趁热吃!”
宁有信怔怔地接过竹筷,一时觉得母亲殷殷的眼神难以辜负,而空气中那股子熟悉的气息,人间烟火的味道,一时也难以割舍……
此时此刻,阿俏与沈谦正手挽着手,立在水乡小镇的一座拱桥上看风景。
在他们面前,水乡早起的人们早已开始忙碌。河道之中不时有小船来回穿梭,驶过这里的人们,大多抬起头,向阿俏打个招呼:“阿俏姑娘,恭喜你啊!”
而远处,一轮朝阳正从远处渐渐开阔的水面上缓缓升起,渐渐驱散了眼前的迷雾,照亮了整座小镇,也温暖了人心。
第215章 周阮番外
阮清瑶将煤球炉子的温度调到最小,然后往干干的铁锅里倒了一点事先准备好的黑芝麻,在铁锅里满满炒制。
没过多久,芝麻特有的香气就满满溢出来。有路过的妇人向她打招呼:“阮小姐,又做芝麻糊了啊!”
阮清瑶“嗯”的一声。
她不是阿俏,不会做别的甜食,唯独这一件,做起来很简单,只需要静下心,话一点儿水磨功夫而已。
然而阮清瑶却哪里静得下心?
她知道,会诊已经结束,周牧云不久就要动手术了。一想到这个,她就百感交集,一时怔怔出神,手底下就慢了下来。
“不好!”
等阮清瑶醒过神,立即闻到一股子焦糊味儿,赶紧去将铁锅提了起来,一时又烫到了手,但好在——那些芝麻,不算太糟糕,将最糊的那些去掉,剩下的应该还能用。
她将炒好的芝麻盛出来,细细地研成干粉,再另炒一份糯米粉,与芝麻粉调在一起,最后用开水将粉调成糊,这黑芝麻糊就调好了。
她回到病房外面的时候,刚好遇见周家人探视过周牧云,从房里出来。
周逸云落在最后,便与阮清瑶打了个照面,见到阮清瑶这样一副脂粉不施,梳着一头短发的模样,忍不住也吃了一惊,眼神送来关切的询问。
如今的周逸云,完全是一副上海时髦少奶奶的装束,妆容精致,头发是精心烫过的,与阮清瑶如今的颓态不可同日而语。阮清瑶知道周逸云终于嫁了,而且嫁得还不错,心里虽然为旧日老友感到高兴,可是她此刻站在病房门口,将头一低,不敢和周逸云打招呼。
周逸云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明白什么,只叹了口气,冲她摇摇手,转身走开,去追周家人去了。
阮清瑶则走进病房,将那碗黑芝麻糊递给周牧云,小声说:“你喜欢的,趁热吃,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