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2)

入幕之兵 苏眠说 2573 字 2天前

秦赐静了静,想明白了:她还是在帮自己今日的莽撞圆场。其实出征雁门的事,虽然本是定局,但若不是温太后和萧雩逼迫太紧,他原也不至于这样毫无准备地提出来的。

“我赶你走,也是为了平息永宁宫被你拒绝的怒气。”秦束道,“是罚你。”

秦赐的心尖上颤了一颤,一句“罚你”,却偏被她说得很清丽可喜,竟让他笑了,“末将甘心领罚。”

“不过比起怒气,永宁宫只怕更多的是慌张。”秦束漫漫然道,“温家兵权已去,你不肯娶她女儿,摆明是瞧不上;朝中众人看出风向,很快,温家就会分崩离析了。”

她说得很是自信,秦赐却全然听不入耳,将手臂环过她腰身,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秦束吃了一惊,仓皇地道:“你做什么,你——啊!”又一下子抱紧了他的脖颈。

他笑道:“我都说了,我领罚。”

他将她放上床去,她正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吹熄了烛火,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娘子。”他的声音安定下来,沙哑而微颤,像是这世上唯一永远不会变的东西,“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

这一夜的欢爱是温柔的。灯火细细密密地铺在两人身上,像柔亮的缎子,从肌肤间的缝隙里滑落下去。像是终于有什么东西让秦赐安定下来,他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确信的光。

他就用那样的目光一一地描摹过她的眉眼,脸颊,颈项,但是因为他们间早已越过了那一条界限,所以此刻即使爱抚,也不再能冠以情深意重的名义了。

可是爱,仍永远会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之中,烛照着他们的孤独。纵然肮脏,纵然丑恶,纵然黏糊糊血淋淋,纵然无声无息——爱,也仍然是爱。

秦束眷恋地看着他。他的坚信不疑能给她一些力量,好像这世上的一切艰难险阻都不过是玩笑般的试炼,不会当真伤筋动骨。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就可以继续在这深宫里一直忍耐、忍耐下去。

他就是她的光,就是她的希望。

***

先帝御赐的宅第占地广大,但秦赐实际在用的却不过数间,房中陈设寡淡得一眼便能看穿。将军府中仆人亦少,秦赐不惯被人伺候,寝房四周都无人守夜。

于是这真正的夜便显得格外地幽静。帘幕落下,灯火飞飘,床上唯一只发硬的枕头,一床单薄的丝被,两人一同枕着盖着,身子密密地依偎在一起,叫秦束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

他的胸前背后有几道陈旧的伤疤,她一一地抚摸过去,他便不自主地绷紧了肌肉,夜色下看去,纵横起伏的线条如呼吸的山川,沉默地将她包围住了。

她的身体已很疲倦,精神头却还很足,好像一定要闹他一般,秦赐也全由得她,只是将手轻轻抚摩她的背脊。挺直的、秀丽的背脊,浓密的长发铺开在上面,像无尽蔓延的夜。

“那么过些日子,我便出征了。”他生硬地开口,像对这一夜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似的。

“嗯。”秦束漫不经心地道,“其实眼下还不是季节。”

“总要预作防备的。”秦赐淡淡地道,“铁勒人前两年之所以安分,是因为他们正忙着西征柔然;如今柔然已经七零八落,铁勒的马匹也已喂饱,约莫很快就要南下了。”

秦束不由得道:“很快——是有多快?”

秦赐道:“铁勒兵强马壮,人所共知;那个铁勒小王,还不止有治军之才……传闻他有所谋划,要在平定柔然之后,称帝北方,与我朝正式开战。”

秦束听着听着,心中生出危机感,撑起身子来看着他,目中隐含忧虑:“河间王已经在那边镇守了,是人马不足以抵抗吗?若是开战……”

若是开战,凭着洛阳城中这一帮子衣冠士族,谁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

秦赐凝注着她,声音放得温和了些:“不要怕,有我在的。”

秦束轻声道:“若是开战,你怎么办?”

秦赐却笑了:“您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萧家的天下?”

秦束莫名地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横了他一眼:“自然是担心你。”

他的笑声清朗地响起,像在这柔软丝缎上落了一地的月光。她想了想,又诚实地补充一句:“也担心这天下。若没了天下,哪来你我呢?”

他抱紧了她。窗纱上映着两人的影,微风从窗棂缝隙里透入,不冷,但令人发燥。忽而窗外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一颗一颗闪烁如星星,摇摇晃晃地升起、盘旋、飘荡,她抬起身,讶异:“那是什么?”

秦赐看了看外边,“是流萤。”

又侧首看她,她的容颜在夜中愈显出娇嫩的白,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地望着窗外,他忍不住伸出手,将那窗格推开了一些。

她“啊”地叫了一声,“不妨事么?”

窗外原来只是一座无人的院落,三面竖着高墙,墙下种着低矮的花木,一群一群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便在那花木间流连忘返。他抱着她,低声道:“不妨事。此处,永远是您的。”

她回过头,怔怔地看他。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结实的胸膛上,交错的疤痕下,是一振一振的心跳。

“待北方平定,天下安辑,待您心上没了那些负累,我们便一齐离开这里,寻个好去处去。”

他的声音温柔地侵入她的世界,如流水。

她静静地笑着,静静地相信着。

“好。”

***

翌日一早,显阳宫急召镇北大将军秦赐。

传闻秦皇后对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将军发了好大的一通火,问他昨日做什么去了,找了什么女人回家;秦赐只是僵直着不说话。待赶走了他,秦皇后又慌张匆忙地赶往永宁宫,正巧平乐长公主也在永宁宫中,与她母亲是一样地愁眉苦脸、愤愤不平。

自温育良外贬,再是愚蠢的人也能看出温家失势,秦赐偏在这时候甩开萧雩,是一个极明确的信号。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开始走错了棋?温晓容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倚靠着软榻,让萧雩给她捶着背,好像真是一夜之间老了一般,连腰背都在发痛了。

“秦赐昨晚,是真的与其他女人同辇回府了?”萧雩倒还沉得住气,只是脸上没有笑影,便干巴巴地发问。

“我今日一早便召他来训话了。”秦束焦急地道,“是他不晓得轻重……太不晓得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