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人发现时都已经被毒死了,”顿了一下,柳郡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贾代善,“厨房也死了个帮工。”
毒死赖家人,又带走赖尚荣的会是哪方人马呢?
而带走赖尚荣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贾代善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派人去衙门里备个案,就说荣国府里有犯了错的家生小奴才逃了。再有将这起人命案子也顺便报一报,让人协助衙门的人,好好的帮咱们审审这个案子。那赖家怎么说也是荣国府老太太的陪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庄子上,咱们做主家的,总不能不管不顾。若是衙门管不了,就去刑部报案要说法。”
“是。”柳郡听明白了贾代善话里的意思,抿唇乐了一下,便领命出去安排不提。
还好当初国公爷机警,在抓了赖家,知道赖尚荣一出生就是良民的时候,便去官府给他注销了良民户。
现在他们又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报了官府,将来就算是旁人利用赖尚荣做些什么,以赖尚荣家生子的身份也不足以成为证人。
现在想到当初国公爷让人对赖尚荣施刑的时候,故意弄断了手批以及割了耳朵这种小事,也不是无的放矢的。
身有残疾不得出仕,而且……柳郡笑了笑,现在倒也方便他们找人了。
柳郡出去后,贾代善站在窗户边上,头也没回,只是顺着窗户看着院子中与哥哥玩耍的贾小妞,眼里浮现淡淡的想念。
也不知道敏儿如何了。
想到表妹的死,再想到敏儿的身体,还有早年他那三个嫁出去没多久便没了的庶女……贾代善生撕了贾母的心都有。叹了口气,贾代善真心希望他知道的还不算太晚。
扬州,巡盐御史。
当家夫人贾敏的身体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好,常年病病歪歪的。不曾想最近一次中了暑气叫了大夫,却被诊出了身孕,当下喜极而泣。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贾敏与林如海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希望。每日里,俩口子说的最多的话也不在是那些诗呀文呀的,而是贾敏腹中的胎儿以及一些家长里短。
“自从大嫂过世,父亲便将妾身的陪嫁都叫了回去,我这心底总是不托底。”贾敏放下手中的绣线,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心里极为担心娘家。
林如海笑着将手中的狼毫放下,对着书案上刚刚写出来的字,满意的自我欣赏了一番,这才笑着劝贾敏,“岳父信中不是说了,府中进了别家的探子,埋伏得极深,害怕咱们也受到牵连,这才将人都要了回去?要我说,你原先的那些陪嫁保不准里面就掺了沙子,你看这一回岳父送来的两个嬷嬷,刚刚给你调养了数日,你就有了身子。”
贾敏闻言娇嗔了他一眼,“又胡说。不过是咱们的子女缘来的晚罢了。……我听说是母亲日常最倚重的赖家。真真没想到,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恼怒呢。最可恨的是这赖家,竟然假传母亲的话,生生害了大嫂。”
贾敏记得,她尚未出阁时,便与父亲关系更好一些。母亲对她极严,总是这规矩那体统的,倒是父亲待她如珠如宝,比两个哥哥也不差。现在父亲大老远的还要担心她,贾敏心中又是愧疚又不是感动。
话说张氏过世没多久,贾代善在收拾了赖家的时候,便将所有的锅都甩在了赖家身上。然后给远在江南的贾敏去信,在信中说了京城中的谣言,并且将张氏的死都推在了赖家身上。
贾敏离的远,再加上并不知道她心中的老娘那般心狠手辣,不知真相的她竟真的以为此事与贾母无关。心中还怕贾母因着赖家的事情着急上火,内疚伤神。
贾代善的信说是给贾敏的,其实也有给林如海看的。他倒不是真心想要瞒着贾敏,而是担心告诉了贾敏真相后,再让林如海也知道了此事。再因着此事让林如海轻视或是防备了贾敏。
他是个男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男人。所以,就算是为了远嫁的贾敏,贾母做的事也要……先瞒着。
林如海点头附和,并不与她争辩。
谁心中都有一笔帐,女儿的陪嫁下人也算是女儿的嫁妆,来信派人要回去,实属不当。岳父此事做得过于蹊跷了些,想必其中必有隐情。
虽然他偏居江南,京城之中的风云变幻他还是知晓一二。在林如海看来,许是先太子或是其他皇子安插了什么人进了贾府,太子事败被扯了出来。顺藤摸瓜之下,岳父知道有些人跟着妻子进了林家。
林如海知道自家岳父对着妻子那是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当初他能娶得娇妻也是岳父几经考核方得良缘。
“岳父自来疼你最重,所做所为应是望你安好。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情都是避免不了的。也就是岳父疼你,若是换个人,哪里能如此做呢。”
贾敏闻言一笑,笑容中满是得意和满足。
林如海看着贾敏,面上也多了几分轻松写意,“你现在月份浅,却也要注意一些了。从岳父那里得了提示,前儿我看了一下咱们家下人花名册,又让林管家私下里探访了一番,准备放出去一些人……”
贾敏脸上的笑容消了一些,看向林如海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忐忑,“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贾敏聪慧,在政治上比她两个哥哥更有悟性。听到林如海的安排,心里直接把史记啥的都回想了一遍。
林如海点头,将头转向窗户,“不然你以为岳父为什么要致仕呢?义忠千岁没了,但夺嫡之争却是越演越烈,一日不定下来,事情便不会完。……咱们总要小心一些才是。”
贾敏摸了摸肚子,心里开始期盼这种事情早点落幕,不要波及到她们一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林如海与贾敏一心一意的期盼着下一代的到来时,甄士隐抱着闺女带着妻子去了苏州的蟠香寺。
甄士隐在去年腊月的时候得了一封书信,那信中言及他将会在今年的正月十五丢闺女。在闺女还没找到的时候,家旁边的葫芦庙又炸了贡,想要避开此番劫难,一是正月十五不要让小英莲被个叫‘祸起’的男家丁抱着看花灯。
二是将家中值钱之物悉数货卖,然后将值钱之物存入信誉良好的钱庄,待三月十八日后方可取出。
那信中还提到了苏州玄墓蟠香寺,言其可携带家中妻小在那里凭屋而居。
不用怀疑,这封信便是贾小妞在知道王夫人怀上贾宝玉后,特意给甄士隐送的信。
信是她写的,然后让她房中不识字的小丫头帮着送到驿站的。
尽人事听天命,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甄士隐要是不相信,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了。
不过好在甄士隐却是相信了的。
甄士隐和封氏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闺女于他们二人有多重要,根本不用多言。哪怕只是个恶作剧,这俩口子都不会去冒险。在他们家确实有个叫‘霍启’的下人时,甄士隐便觉得这个下人的名字起的当真晦气。
他是读书人,最不喜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可他也是颇有道缘之人,心中难免不会想到命运巧合。于是付了笔银子将那叫霍启的下人打发走了。
至于甄家隔壁的葫芦庙会不会炸贡,甄士隐便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亲自去葫芦庙与庙中的主持说了一声小心炸贡便罢了。
甄士隐是读书人,曾经也考过功名。只是心性恬淡,并不看重那些外物。然他不上心之事,封氏却是极为上心的。
做为一家主母,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家产的重要性。
他们夫妻只得这么一个闺女,百年后这些东西都是闺女安身立命之物。就算是不为那三月十五日可能会有的炸贡,也应早早的为闺女安排好这些琐事。
于是在甄士隐还在那里呼朋唤友观竹赏月,酌酒吟诗时,封氏已经将家中大半家财,尤其是纸质的文书契约都妥善的包好和一些银票金饼银元宝装在一个雕花的紫檀木小匣子里,匣子上锁后外面又包了油纸用蜡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