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妈妈处变不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语气都听不出丝毫起伏,规规矩矩的说道:
“二小姐又错了,您的母亲是已故的太太,西跨院中住的只是生你的姨娘,她是妾侍的身份,二小姐尊贵,如何能时常来姨娘这里,这不合规矩。”
薛婉蹙眉叫道:“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打你?”
樊妈妈依旧稳如泰山,薛婉原本就比她矮很多,樊妈妈这种不动声色的样子给了她不少压力,竟然抬手就要去抽樊妈妈耳刮子,被樊妈妈抬起一手给挡开了,说道:
“二小姐错上加错,我是大小姐请入府的,可不是你的奴婢,大小姐命我来教二小姐规矩,二小姐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总不能由着二小姐拿外头姨娘教的做派来做薛家的正牌小姐吧。二小姐先前对我动了手,这就是大错,我身为管教妈妈,自然有管教小姐的权利,刚才那一回,就当是二小姐不懂,下回若是再这样莽撞,就别怪我打小姐你的手板子了。”
薛婉难以自信的看着这个樊妈妈,从她泰山般淡定自若的神情中她也看出来,她说的不是假话,并且如果她再敢动手,这个女人一定会履行诺言,出手教训她的。
想到薛宸那张平静又美丽的脸,没想到她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折辱自己,可是,她初来乍到,这府里的事情懂得也没有薛宸多,现在为了这个管教妈妈去跟薛宸闹起来的话,她一定占不了什么便宜,说不定还要吃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薛婉决定先忍一忍,等到今后她和她娘在府里站稳了脚,到时候再收拾那个没娘的薛宸好了。
这么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薛婉才愤愤的对樊妈妈一跺脚,转身就带着丫鬟往海棠苑走去。
几日之后,胡书家的来禀报海棠苑的事情,将这段日子薛婉与樊妈妈如何对决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说的惟妙惟肖,就好像自己也亲自参与了一般,衾凤和枕鸳都听得入神。
末了薛宸却只是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声:
“知道了。”
胡书家的退下之后,薛宸也没说什么就去了绣房。
薛婉和薛雷已经进府,成了薛家的子孙,那么薛宸作为嫡长女,就有义务教导他们,这教导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和他们为难,是想他们真的能多懂一些规矩,毕竟他们就算是庶子庶女,今后也是要走出薛家,在众人面前亮相的,若是一副市井做派,那丢的便是薛家的脸面。
而薛宸只是做了她嫡长女应该要做的事情,管教妈妈请了,薛婉能学多少,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樊妈妈不管严厉不严厉,在教导规矩这方面还是可以的,薛婉只要肯学,将来对她只有好处。
四月初的时候,廷威将军府开门做斋,薛宸早早就请示了薛云涛,问他要不要将薛婉和薛雷一同带去,薛云涛也不想太委屈庶子庶女,让别人以为他们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就同意了。
做斋当日,韩家派来了一辆马车,将薛宸和薛婉早早就接入了将军府,薛雷是男孩子,直接由薛云涛带去,薛宸来了之后,没想到赵氏今日也来帮忙招呼客人,薛绣自然随行,还有薛柔也来了,韩钰今日穿的是一身纯白素服,头上戴着一顶红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没等薛绣取笑她,所有人来的孩子手中就都多了一顶这样的帽子,都快说出口的话,又被薛绣给咽了回去,和薛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就跟着韩钰去了内院休息。
韩钰向来口无遮拦,把其他人安顿好了,就拉着薛绣和薛宸入了内,指了指外头,对薛绣问道:
“你娘怎么会把薛柔和薛莲也带来?”
薛宸带弟妹来是应该的,可薛绣本来就和韩钰差了一层关系,薛柔和薛莲就更加差的远了。
薛绣无奈的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韩钰的话,倒是薛宸好心的说了一句替韩钰解惑。
“柔姐姐今年十三了。”
十三岁,虽然说亲还太早,但也有着急的人家就可以开始物色了。薛柔是庶女,西府也不想多留她几年,所以赵氏才才会把薛柔带在身边一同前来。
廷威将军虽不是那一等官职,但是他为国尽忠,浩气长存,三年做斋,自然有敬佩他的官员携子前来祭奠。
☆、第29章
韩钰听了薛宸的话之后,也了然大悟,点头说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然后又看了看坐在外室与薛柔正说着话的薛婉,对薛宸问道:“你家那个庶妹怎么样?我听说她娘不是个安分的,野心大着呢。”
薛宸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说道:
“一个姨娘罢了。”
韩钰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薛绣阻止了,说道:“哎呀,我说你这么个小姑娘,怎么跟个小八婆似的,问起问题来还没个完了?”
这话就成功的转移了韩钰的视线,盯着薛绣说道:
“说我是八婆,好啊,那我倒要问问绣姐姐你了,你今年也十三了,赵家伯母可曾想替你定下什么人家呀?”
薛绣佯作就要上来敲打韩钰,韩钰给躲到了薛宸身后,探出脑袋对薛绣吐了吐舌,薛绣打不到她,只好口头反抗: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看我待会儿去告诉你娘知道。”
韩钰立刻缴械:“哎呀,千万不要!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正闹的时候,外头就有人来传话,说是东府的老夫人亲自来了,已经入了正门,往后堂走去。
薛宸薛绣一听老夫人来了,对视一眼,就收拾了笑意,端端庄庄的走了出去,喊了薛柔,薛婉,薛莲,还有两个韩钰的堂姐妹一同往后堂走去。
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了上首黄花梨的椅子上,与韩家的老夫人手牵手说着话,韩老夫人眼眶湿润,一看就知道是想起了她年纪轻轻就战死的儿子,宁氏就在旁安慰着,薛氏也是红了眼眶,伏在一旁暗自垂泪。
几个姑娘进了门之后,满室的哀戚才稍稍停歇,薛氏掖了掖眼角的泪水,对薛宸招了招手,说道:
“今日姑母招呼不周,宸姐儿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薛宸抽出自己干净的帕子,给薛氏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说道:“姑母说这话就是还把宸姐儿当孩子,我都十二了,您才是,别再哭了,姑父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姑母时常哭泣的。”
薛氏听了这番真挚的感言,只觉得鼻头再次酸楚起来,赶忙在薛宸手上拍了拍,然后低下头去拭泪。
薛宸见她这样,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她真的不记得这位姑父长什么样,但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行为,就足以让他树立起一个光辉形象,若是将军不战死,姑母的日子过的该是最好的,可如今,却只能顶着一个将军夫人的虚衔,独自度日。
外头走入一个精神气十足的男孩,大约十六七岁,穿着蓝绸斜织纹丧缀,生的浓眉大眼,壮硕孔武,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走起路来赫赫生风,来到薛氏和将军夫人王氏面前,单膝就跪下请安:
“书彦拜见外祖母,拜见舅母。”
王氏瞧着是他,赶紧抬手慈祥道:“是兆哥儿啊,快起来。你母亲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