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气得心口发疼,她自问一碗水端平,从未想过什么嫡庶有别的问题,可如今却被他这样当面指责,实在是冤枉的紧,又觉得平日里自己的宽容太不值得了,所以才养的这些白眼狼这般嚣张咄人,委实可恼。
顺过了气后,依旧试图和他讲道理:
“三房有出息,这是谁都没有否认的,我什么时候否认过三房的功绩了?玉哥儿有出息,老太婆我也没有少过他什么吧?你哪儿来的怒气?更别说,玉哥儿的探花,你以为,就是因为玉哥儿的才学吗?还不是皇上看在庆哥儿当年没有参加殿试的份上,想借此机会抬一抬咱们娄家罢了,你好歹也是入朝为官的,这点道理难道还不懂吗?或者说,你根本就懂,只是不想承庆哥儿的这份情,可你就是不承情,这也是事实,你们父子是想忘恩负义吗?何必找其他什么借口呢?”
娄海正听到老太君最后的几句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了,看了看一旁的族老们,族老们全都收了他的银钱,并且也得到了娄海正应有的承诺,一个个的居然也向着娄海正说话。
老国公的族兄太老爷站出来替娄海正说道:
“我看着事儿啊,老三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终归是庶出,若是玉哥儿跟着他这个庶父,将来总难有好前程,还不如就此机会,老太君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让他们在外面自立门户,将来玉哥儿飞黄腾达,自然不会忘了老太君您的好。”
老太君瞧了一眼这位老太爷,又看了看始终站在嘤嘤哭泣的余氏身旁的娄玉苏,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道你们这般做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三房的最终目的已经暴露出来了,他们就是想着搭上三公主那条线,上回她和长公主被皇后宣入宫中,为的就是三公主和玉哥儿的事,当时罗昭仪倒是说了一句:可惜是个庶房嫡子。
许是这句话就这么传到了他们的耳中,这才有了此叛变之心。这人心一旦起了判心,那就再难收回了。只是,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对于分家这种事情并不乐见,娄家向来都是以礼传家,以德服人,她安泰了一生,没想到晚节不保,居然老了还被这个庶子摆了一道,他倒好,分家出去另立门户,说不出的恣意潇洒,可是人家却会说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子,致使庶子离门,寻常人家便是这样,庶子原就该依附着嫡系,受嫡系照料,可如今他们连这份照料都不需要了,那很可能就实在嫡房受到了难以忍受的苛待……
“你走了倒是痛快,可曾想过旁人会怎么说我们娄家?你今后,还打算做娄家子孙,来拜娄家先祖吗?若是还想来,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要我在一日,你们这分家的事就不许再提。”
老太君一拍桌子,余威震怒。
娄海正还想上前说话,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怒喝:“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我们娄家没有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娄战从外头走入,满身的行伍戾气,毕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周身煞气甚浓,平日里神态平和时倒瞧着不怕人,可如今他冷着脸,倒真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意思了。
娄海正对这个大哥也是又怕又恨,一如娄玉苏对娄庆云那般,自卑中带着不甘心,就因为自己是庶房,所以家中所有好的资源全都让给了这个嫡房大哥,若是他能出去另立门户,并且跟着右相和二皇子,今后说不定就能成就一番震天的功勋,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娄战拿什么来瞧不起他。
越想越觉得分家这事儿势在必行,若是不分,娄家对他来说始终就是罩顶的乌云,参天的塔盖,怎么他都飞不高,跳不远,一辈子都要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与其这样憋屈一世,还不如就听了岳父的建议,另觅一片海阔天空的好。
娄战的到来让老太君终于找回了些主心骨,可是娄战的话却又让她难以接受,正要开口,却被娄战截过了话头,说道:
“既然要分,那就分的彻底一点,你也知道自己是庶房,娄家的产业,再怎么样都分不到你手中,你能拿走的只有你姨娘当年留给你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份老国公留给庶子的单份银钱,其他的你都拿不走。”
娄海正听了娄战的话,当场也就愣住了,好半晌才舔着唇,艰难的在娄战面前说道:
“就算我是庶子,也不该只拿这么一点吧。我是三房,我代表的是娄家三房一脉,家中产业不说我得四分之一,但最起码也不该只有大哥所说的这么一点,公中产业怎么样也要分我一些才是啊。”
娄战气定神闲的坐在了老太君身旁,说道:
“凭什么公中的产业要分你?更何况,你以为咱们府的公中还有多少产业?当年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替我分好了,既明是长子嫡孙,理应继承娄家所有产业,更何况他还是皇族血脉,长公主的嫡长子,当年我将公主娶回府中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将娄家的产业全都由既明这个长子继承,这可是有老国公亲笔遗信为证的,你是庶子,原本就分不到什么,更别说拿你那个儿子来和我这个儿子比了,我儿子是什么出身,你儿子又是什么出身?想跟我们平分家产,你凭的又是什么?”
娄战的这番话说的那是极其不客气了,可是却又霸气的让人无从反驳,因为,谁也不恩能够否认,他说的就是事实,娄庆云的出身那是金枝玉叶,长子嫡孙,娄玉苏算什么?自然没法和娄庆云相比了,当初皇上属意让给长公主开府,让娄战做驸马,只不过,娄战是娄家的长子,当时老国公就没肯,一番较量之后,先皇才决定让长公主嫁入国公府,她生的长子继承一切,那是谁也没法改变的,毕竟,这个长子还没生下来,内府就已经拟好了世子的位分,甚至未来国公的位分,也许先皇都已经替他拟好了也说不定。
这样金尊玉贵的人投过来,难不成还要和庶子所出的孩子去抢夺家中产业不成,别开玩笑了,少爷他可没那个时间。
娄海正气得鼻孔冒烟,对族老使了个颜色,族老虽然害怕娄战的声威,可是却也料定他不敢当众对族老如何,便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我说两句啊……”
娄战不言不语,就将腰间的佩刀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吓得族老一个激灵,将要说的话,完全咽下去,再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娄海正知道,这个大哥态度强硬的时候,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就算他现在抛下脸皮,想和娄战和解,估计娄战都不愿意了。
既然如此,娄海正便一不做二不休,咬牙答应了娄战的条件,以最最低廉的成本,达成了这一分家的协议,由族老们见证。
娄玉苏其实还是想让父亲再继续坚持一段时间的,最起码再要些东西过来,虽然他们有了退路,可是若没有足够的钱财傍身的话,那还真就不如待在娄家,一切全都由公家奉养了,只是想起了日前他与三公主幽会时,三公主说的话,罗昭仪是真的有些嫌弃他庶房嫡子的身份,若是娄海正不和娄战分家,那么他这辈子就都是庶子,连带的,他都没法趾高气昂的说自己是嫡子,只不过,在他的想法中是,家要分,但东西也得分,凭着娄战的气势,府里有四房,每房得四分之一是不可能了,可即便不是四分之一,也得分些实在的,盈利的好产业给他们才行,要不然,等他们出去之后,没有足够的奉养可怎么行呢。
他会这么想,娄战自然也会这么想,只不过,娄战想的是,既然要分,那你们就滚,分了家,占了便宜,还想要产业?门儿都没有!让他们自己好好的去想想,到底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只可惜的是,就算今后他们发现了这个决定是错的时候,也再也回不来就是了。
娄家可不是你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在闹分家的第二天,娄战就以他军人的姿态,快很准的让三房搬离了卫国公府,三房内一些记录在公府账册中的东西一律不允许带走,事实上,三房里基本所有东西全都是公府提供的,也就只有少数几样娄海正从外头买回去的寿山石算是他们的东西,可以一并带走。
至于分割的钱数,娄海正的姨娘是教坊出身,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勉强两三千两的样子,另外再加一些公府平日里赏下来的东西,总数不会超过五千两,另外娄海正还得一份庶子的份额,只不过,因为国公府所有的产业几乎都是娄庆云的,得按着不动,庶房的份额干脆都是以银子结算,也就一万多两的样子,也就是说,三房这回分家,可真的是不图名不图利,只为脱离这个供他们吃喝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别说他算盘中的四分之一家产了,估计就连百分之一家产都没有得到,就这么被娄战强势的扫地出门了。
娄海正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身为三房老爷,分家的时候,居然只分了这么一点点东西,更加不知道,自己平日里用的,吃的,穿的,全都是在公府账册中记着,并且那都算是公府提供给他的,根本不是她三房的出账,在分家之后,娄海正得知了这么个消息,简直可以说是会心一击了,如果他早知道,分家只能得这么一点点,娄战又什么东西都不肯他带走,他就不这么冲动,吵嚷着分家了。最起码也要事先捞一点好处才行啊。
带着一家十几二十口人,娄海正去到了早前就准备好的别院,这院子不是他的私产,前几年他以娄家三老爷买的宅子,也毫无疑问的被娄家收回了,现在他们待的是余家的宅子,余大人送给他女儿余氏的宅子。
余氏到了这里,主母的气势就又回来了,看着垂头丧气的三老爷,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盛姨娘,冷哼了一声,让娄玉苏去把娄海正喊了进了书房。
娄海正不情不愿的进来之后,余氏也不多说什么,只把他带去了内间,只见内室的一张杉木桌上,摆放着两口檀木盒子,余氏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盒子的银票来,说道:“你以为我爹就给我这一栋宅子?还有这些呢。今后只要你听他老人家的话,好好的替他做事,银子总少不了咱们的。”
娄海正惊讶的看着这两只盒子,入眼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按照这高度来看,两盒少说也有两万两,抬头看了一眼余氏,终于感觉到一回这妻子没白娶的意思,走过去拉住了余氏的手,感动的说道:
“还是岳父疼我,还是夫人体贴我。”
余氏横了他一眼,竟也是风韵犹存的,娄海正此时看将她看在眼中,竟丝毫不比那年轻又千娇百媚的盛姨娘要差,甚至还多了一些风情,这才是患难夫妻的意思啊。
余氏被娄海正搂在怀中,自从盛姨娘进门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扬眉吐气,一个受宠的姨娘,就想爬到她头上撒野,以为攀上了娄家三老爷就是本事了,可如今真要让她睁开她的狗眼瞧瞧,娄家三老爷如今也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了,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姨娘!
如今她的相公和她父亲统一战线,儿子是金科榜眼,再过些时日,就能迎娶当朝三公主,成为驸马爷,在这个宅子里,还有谁的地位能越过她去?
余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家分的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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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宸和娄庆云刚从主院回来,娄战身为卫国公的大家长,将三房给分出去之后,总要和府里众人交代一番的,从此四房娄海威就正式成为娄家三房,娄四爷变娄三爷,娄海正和娄玉苏的名字便被另立出去,脱离了宗谱,三房之下所有人全都随在娄海正名下,不再属于卫国公府。
薛宸一边感叹着国公的雷霆震怒,一边哀叹三房的拼命作死,真不知道余大人给了三老爷什么好处,让他居然连娄家这么大,这么好的靠山都不要了;真不知道他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居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脱离娄家也可以成就事业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固执的以为,只要娄玉苏娶了三公主,就等于平步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