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抱着荀哥儿,对索娜女官道谢道:“这些天劳烦女官了,哥儿没少闹你吧。”
索娜女官已经换下了宫里的那套衣裳,穿上了普通的常服,她是天竺人,眉眼深邃,穿了常服挽起发髻,看着还有点像是谁家的夫人般,只听她笑着说道:
“奴婢已经不是女官了,如今便在这国公府当差,您离开京城的那天,世子便将我从宫中带了出来,是皇上特赦的,奴婢还要多谢世子和少夫人给奴婢一个安身之处,哥儿才不闹呢,不知道多乖。”
两人说着话,娄庆云就过来把荀哥儿给抱到了外头走廊上去看花。等薛宸说完了话走出来,夫妻俩才带着荀哥儿回了房,如今荀哥儿已经能够吃些米粥和米饭了,牙生了六颗出来,还能咬一些比较容易咬的东西,其实薛宸的奶吃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就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小子吃的太多了,她每天四五顿的加餐都来不及造奶,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渐渐的给他断了薛宸的奶,他不肯吃.乳.母的奶,那就让.乳.母每天挤出来用勺子喂给他吃,再加些普通的饭食,这样混合着喂养,荀哥儿倒不是个讲究的,只要能吃饱,其他的不嫌好坏。
让荀哥儿在里床爬着玩儿,夫妻俩就在一旁陪着说话,薛宸将在汝南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娄庆云又说了一遍,在她回来之前,江之道就已经拍了快马,给娄庆云送了信来,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主动说了一遍,但他如今听薛宸讲来,却是另有一番惊险的,再问到薛宸猜到的幕后之人时,薛宸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告诉了娄庆云一个名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右相身边的一个外室,名叫柳烟。我曾经派严洛东去查过她,可是,她住的宅子周围,围的跟铁桶似的,严洛东都不敢打草惊蛇直接进去,可见右相对她有多重视。”
娄庆云虽然没有听过柳烟这个名字,不过却是知道右相在外面养着外室的,如今听薛宸说了才知道,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把身边很多事情都让她放手去做,真不知道右相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右相捧着二皇子处处与太子作对,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右相历经三朝,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就连皇上即便是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能贸然与他动干戈,你之前说,我没法端了他们,这我承认,就连皇上和太子都没法的事情,我确实没这个本事,可你又说,你能?”
薛宸点点头,说道:“是,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能,就是能。”
娄庆云翻了个身,一把将爬到床角正揪帐子玩儿的荀哥儿给拎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让荀哥儿玩儿他身上的一块玉佩,然后才对薛宸扬眉问道:“愿闻其详。说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薛宸失笑,将荀哥儿塞进嘴里咬的玉佩给拿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然后才又交给荀哥儿,说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做的那个梦吗?”
娄庆云想起那天午后,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的场景,点点头,说道:“记得啊。你说你在梦里过了一辈子,那一辈子中,你嫁给了别人,而我早早就死了……”
薛宸不想听这些,干脆捂了他的嘴,说道:“别说这些了,我再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你只要在旁边听着,看我说的对不对就行了。”
娄庆云哪里肯放过送上门的豆腐,抓着薛宸的手就不肯放了,一家三口,干脆用被褥为枕头,三人靠在一起,薛宸捋了捋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没有经历过朝堂,所说的这些都是我梦中所见,我知道朝中有两党,娄家和我爹都属于太子这一派的,而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右相一派的,我说几个人你听听,信国公,镇国公,威远候,宁国候,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我说的对吗?”
娄庆云看着薛宸点点头,说道:“对。可这些不是岳父跟你说的吗?”
薛宸摇头:“我爹才没那闲工夫和我说这些,我再说些他们这些人家后宅之事,并且我知道他们这些后宅之中很多发生了的,或者没有发生的事情,因为是后宅之事,所以,你们男人家不便插手,柳烟既然想用后宅之事擒我,那……我若是不回敬些什么的话,对她也太客气了些。”
娄庆云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薛宸想做的事是什么,蹙眉问道:“你是说,你想利用后宅之事,去对付柳烟?”
“是。据我观察,这个柳烟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管着这些官员们的后宅之事,所以当初青阳公主在府里暗算了我和母亲之后,当天她不管外孙女的洗三礼,也要前往柳烟处禀报这件事,由此可见,柳烟的定位就是这个。你不要小看后宅的战场,若是后宅安宁,男人才能在外做事业,安心打拼,可若是后宅不宁,纵然男人有天大的抱负,也只有被拖累的下场。”
薛宸说的这一点,娄庆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的,后宅往往能牵动男人的心,的确是控制了内宅,就等于攥住了家里男人的心脏,心脏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随时能引发生死大事。
夫妻俩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才大致拟定了一个方向。锁定目标人物,信国公夫人曾氏,曾经替长宁候夫人郁氏上薛家的门跟薛宸提过亲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3章
拜上一世所赐,薛宸对京中的富贵圈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算熟悉,她虽从商,但是所经营的项目以女人的衣裳饰品为主,多要接触各家夫人,谁家没有点龌龊事,有的只是没有发现,有的是发现了被隐藏起来,但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只要利用得宜,后宅也能给他们制造出厉害的动荡。
信国公夫人曾氏也不例外,她上一世是薛宸的大客户,信国公府薛宸是三天两头能进去的,只不过,是作为下品的商女从旁人进去的,她知道,曾氏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明理,贤惠淑良,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她生性善妒,对于信国公身边的妾侍多有残害,可表面上却又喜欢维持那种贤惠主母的形象,一般只要信国公私下里与哪个女人有了首尾,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个女人除掉,然后为了表示自己大度,又会另外送个自己的人给信国公,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却是周而复始的发生,信国公后院的姨娘与通房,就没有能够安然渡过五年的,但是在薛宸的印象中,信国公府后来倒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子,成功的躲避了曾氏的陷害,成为了信国公身边最受宠爱的姨娘。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曾氏身边的大丫鬟闵柔,后来信国公府中唯一一个能和曾氏分庭抗礼的闵姨娘,因为往年熟知曾氏的手段,因此才能次次化险为夷,到最后,与曾氏形成水火之势,而薛宸的记忆中,闵姨娘应该还有一年就该被抬为姨娘了,而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曾氏的心腹大丫鬟。
薛宸身边有严洛东,脑子里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只要给严洛东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方向,他就可以替她将要知道的人祖宗八辈都给打听出来。
闵柔是福建人,家乡受了灾之后,就随着哥哥嫂嫂逃难到了京城,后来辗转去了曾家做丫鬟,从八岁就开始摸爬滚打,十五岁就凭着机灵被曾家送去已出嫁的大小姐身边做一等丫鬟,因为曾氏的陪嫁丫鬟们都到了二十五岁,该放出去的年纪,曾氏已经换出去两拨丫鬟,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只放心娘家的人,闵柔这才有机会于八年前去到曾氏身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得知这些情况之后,薛宸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闵柔会在一年后孤注一掷,冒险让信国公抬她做姨娘,将自己放在曾氏的对立面了,因为她再过两年就满二十五岁,到时候,曾氏一定会将她配人或是放出府去,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出去或是配人,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干脆就为了自己的将来赌一把,八年以来,她帮着曾氏做了不少害人之事,因此她可不是个一般的软角色。
但是,不管多狠的角色,她都有弱点,闵柔的弱点就是她的哥哥嫂嫂,她嫂嫂两年前因病去世,她哥哥整日沉沦度日,两个侄子就靠她一个人接济养活,如今她哥哥又沾上了赌,家里被他输的家徒四壁,成日借债,最终都会找到闵柔身上来,让她去还。
信国公府后院。
曾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捅她一刀的人会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只见闵柔跪在地上,在年过六十的信国公面前,一字一句的控诉曾氏:
“国公爷,奴婢实在是没法忍受了,如今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向国公爷揭露夫人的恶行,这么多年以来,府中姨娘一个一个的,从府中消失,七年前的马姨娘,是在回乡的途中,被夫人派人前去勒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还有五年前那个宴姬,公爷不过宠幸她一夜,就要将她纳入府中做姨娘,可是第二天她就被发现吊死在厢房之中,她哪里是不愿,根本就是被夫人派人谋杀的;还有四年的张娘子,三年前的罗夫人,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张娘子腹中还怀了国公爷的骨肉,夫人哪里肯她将这骨肉生下来,连夜就派了人去给她灌了滑胎药,张娘子反抗,她就派人将张娘子抛入河中,做成她自尽的假象……公爷,我知道这些事之后,害怕的成夜都睡不着,这些天我尽做梦,梦见张娘子,马姨娘还有宴姬的鬼魂来找我,她们每天都跟我说,她们在下面,过的好惨,冤死鬼是没法投胎的,只能游荡人间,无人供奉啊。”
曾氏面如死灰,跪到了地上,这些天还真是邪了门儿,上个月刚毒死了一个怀孕的外室,第二天,她娘家兄弟就闹上了门,抬着棺木在国公府门前,似乎还都会些拳脚功夫,府里的侍卫赶都赶不走,一直闹到了国公回来,那些人罗列出了很多证据,指证她杀人,国公这些日子都在为那个外室伤神,哪里就能听这些事情?当即就下令彻查,还让那些人把那外室的棺木抬进了国公府中,请了仵作来验尸,验出来那尸体是中了毒,腹中有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这下国公就震怒了!当场就要她说明情况,曾氏一致否认这是她做的,就连她娘家承恩伯府都派了人来给她撑腰,可是,谁又料想这个关键时候,闵柔会突然发难,面对自己最亲近心腹的指责,简直震惊的难以复加,曾氏想否认,可是闵柔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都说的头头是道,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吻合,而她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没有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就这几个人,也足够让曾氏吃不了兜着走,关键这些人里,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张娘子,更是让国公震怒不已,当场就甩了她一个巴掌,连休妻的话都说了出来。
闵柔在一旁哭的肝肠寸断,二十三岁的她风华正茂,那国公居然当众就去把她扶了起来,拥在怀中一起落泪。
至此,曾氏才彻底看穿了闵柔的伎俩,知道这丫头是想踩着她往上爬,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很可能已经爬上了国公的床,曾氏心里恨啊,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不自爱到爬上了一个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的床,亏她平日里还觉得她能干,觉得她忠心……曾氏如今恨她恨得简直要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头,拼了命也要对闵柔奋起反扑,可奈何上门闹事的人和国公百般阻拦,而国公又对闵柔深信不疑,闵柔天生会演戏,一个劲的对国公请罪,说自己当初年少无知,又惧怕曾氏的势力,害怕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所以才苟延残喘隐瞒至今,她义愤填膺的对国公说自己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又或者要让国公杀了她,只求赏她一份全尸的体面,说的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让六十岁的国公亦是心痛不已,将所有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了曾氏身上。
亲自从祠堂取了家法过来,将曾氏绑在院中树上,狠狠的打了好几十藤,打的曾氏喊破了喉咙,打的她奄奄一息,国公犹不解恨,当场就写了休书给她,以七出之名将她架着抛出了信国公府门外,又派人将曾氏的娘家人全都一并打了出去。
给了抚恤金给上个月被毒死的外室一家,遣散了他们出去,没过两天,就把闵柔扶成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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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府的事情,从薛宸开始预谋到如今看见成果,不过也就是二个月的时间,薛宸在院子里给莫哥儿和荀哥儿荡秋千,严洛东来了之后,她就让夏珠她们陪着娄映烟和娄映柔和两个孩子玩儿,自己和严洛东去了一边的亭子里,听着严洛东的汇报,薛宸点点头,说道:
“闵柔那条线别断了,咱们今后要做的事还得要她帮忙呢。她兄弟的赌债怎么样了?”
薛宸站在亭子栏杆旁,看着一株已经长出花骨朵的兰花,觉得有些意外,便弯下身子去仔细瞧了瞧,严洛东在她身后说道:
“赌债还不是少夫人一句话就免掉了嘛。反正是咱们自己的赌坊,要他输多少,全都在少夫人口中。”
薛宸没有说话,像是看花看的着迷了,闵柔兄弟好赌,赌是软肋,而他又是闵柔的软肋,想要控制一个人做事情,威逼利诱,一样都不能少,闵柔面前,有他兄弟事情拖着,还有一个国公府姨娘的位置候着,这两样全都是能牵动她的利,再加上时机刚刚好,上个月曾氏正好害了一个外室。
而那找上国公府大门闹事的外室娘家人,自然也是薛宸派出的,数罪并发,再加上早就搭上国公的闵柔,还愁治不了一个曾氏?
“承恩伯府那里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