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后山。”他站起身,抬脚就走。
“哎老白!阿楚,”宋尧担忧地问,“你们到底怎么......”
尚楚面无表情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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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后山是片小树林,有说以前这儿是块乱葬岗,时不时还有闹鬼的故事传出来,平日里没什么人往这走。尚楚人狠胆子大不怕这些,经常躲这儿抽烟。
白艾泽停在了一颗银杏边,不用转头就知道尚楚肯定跟过来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阿楚......”
一个“楚”字还没有发完整,身后一阵厉风猛地袭来,白艾泽极其敏锐地侧头,拳风擦着耳畔刮过,他用掌心生生接下尚楚这一拳,被巨大的力道逼的倒退两步。
黑暗中,尚楚眼神凶狠,背脊微弓,像是山林中准备发动攻击的小兽,目光淬了冰似的冷。
作为对手,没有谁比白艾泽更了解他——尚楚刚刚那拳没有留力,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深深看了尚楚一眼,往后站了半步,松了松手腕,压低重心,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沉声说:“来。”
尚楚和白艾泽缠斗在了一起,一招一式都直击要害,白艾泽防守的滴水不漏,统统挡了回去。
他在格斗上从来都差白艾泽一点,加上身体状况不好,没有多久就落了下风,在一个拉颈顶膝再次被白艾泽化解之后,尚楚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撕吼,彻底抛开了所有章法,像一个撒泼无赖似的,不管不顾地只想泄愤,朝白艾泽挥拳砸过去。
白艾泽轻易就躲开他毫无技巧的攻击,直到尚楚的喘息声渐渐变得粗重,脸颊在汗水浸透下毫无血色,嘴唇如同一张纸般苍白,白艾泽这才扣住他的小臂,快速闪身到他身后,屈膝在他膝弯位置一顶——
尚楚失去重心,双腿一软,单膝跪在了泥地之上。
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支着地,深深垂下头,后颈弯出一条漂亮的曲线。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下巴,再“啪”地砸在地上,那块泥土很快就被洇出一块深色印记。
白艾泽也有些微喘,他一个字也没说,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他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等他自己抬手把汗擦干,又等他双掌撑着大腿,踉跄地站直身体。
“够了?”白艾泽问。
“打不过你。”尚楚自嘲地笑笑,看起来平静了不少,“他找你要钱了?”
“嗯。”白艾泽点头。
“多少?”尚楚问。
白艾泽顿了顿,尚楚又问了一句:“多少啊?”
“一千。”白艾泽说。
“哦,一千是吧,”尚楚掏出手机,“我微信就剩六百多了,剩下的先欠着,下月还你......”
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把他汗湿的睫毛和微闪的瞳孔衬得格外漆黑。
白艾泽心头猛地一痛,上前两步按住他的手:“阿楚。”
尚楚抬起头看着他,勾唇笑了笑,问道:“怎么?就一千块钱你不会还想找我要利息吧?”
白艾泽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对喔,”尚楚笑得很开怀,“你是白家二公子嘛,你又不缺钱,怎么会计较这么点利息......”
“尚楚,”白艾泽再也听不不下去,沉声打断他,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气我,还是气你自己。”
笑声戛然而止,尚楚的笑容定格在了苍白如纸片的脸颊上,良久之后,他看着白艾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希望你可以更专注在你喜欢的事情上。”
尚楚冷笑道:“那以后呢?他每个月都来找你,你打算瞒着我养他到老死?”
白艾泽怔了怔,他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当时他看着球场上熠熠发光的尚楚,他只想要阿楚能一直在阳光下,那才是他生动、鲜活、独特的omega。
“那你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有什么想法没?”尚楚退后两步,“是不是没见过这种垃圾?是不是觉得就和吸血的水蛭一样,沾上了就摆脱不掉了?别怕啊,没事的,习惯了就成,我就是垃圾的儿子,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不也习惯了吗......”
他话里藏着针,一下一下地往白艾泽身上扎,白艾泽喉结攒动,打断他:“尚楚,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尚楚的嗓音渐渐有些沙哑,“你怎么那么牛|逼呢,你凭什么自己就去啊,你他妈以为你自己是救世主吗白二公子,你救不了尚利军,你也救不了我,你只会被一起拖死!”
尚楚知道自己在发抖,但他没有办法控制,大脑机能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只知道自己最不堪最肮脏又最卑微的一部分被白艾泽看见了,他实际上害怕又恐慌,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剖白自己此时混乱的情绪,胸膛里的酸涩和惊惶如同潮水涨到了最高点,他渐渐口不择言起来:“你妈没错,你是住在云彩上边的神仙,我和你怎么配,要不是你施舍,我他妈开火箭也够不着你的脚后跟......”
“配不上”这三个字就是一把利刃,一刀戳进了白艾泽胸膛里,血淋淋的刀尖还要在柔软的心脏里反复研磨。
“尚楚,”白艾泽胸膛起伏,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是啊,真不是,”尚楚一脚踹在树干上,在抖落的灰尘中和他对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像你一样,不就一千块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是我,我就是这么虚荣又没用的一个人,我怕别人知道我爸就是那么个东西,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我怕别人说我配不上你,你知道吧,我就是这么没种......”
白艾泽紧紧盯着他。
“我妈是他花几百块买来的,我从小就看见我妈被他打得不成人样,我怎么做的?我他妈一个屁都不敢放!你懂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尚楚闭了闭眼,湿润的睫毛急剧颤动,“小时候就是,长大了也是,我就是这种人。”
“你是。”白艾泽说。
尚楚猛地睁开眼,对上了白艾泽冰冷的目光。
白艾泽不打算像以往那样哄他安慰他,尚楚看见他双手插兜,神色疏离:“你看见的你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尚楚,你确实没用。”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尚楚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酸疼的可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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