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求知心切,诚心相问:“大人请我帮忙,我求大人赐教,你总不算亏?”
纪理被她盯得无法,只得要纪方掌灯,引了唐糖灯下看。
他引灯照着那小人儿,想要指点她看,一时又颇觉难以启齿,只将小人偶一推:“你自己看内壁。”
唐糖循着灯光,将小娃娃外圈巡视几番,自然无获,便依言去看那掉落了器官的中空之处……原来内壁近接口所在,当真是覆了枚细小印章的,印的俨然是“春水”二字。
唐糖大叹自己果然心不够细:“这么说你早就发现……而且老早就将这个春水轩的所在打探好了!大人如此细致入微,却非将东西弄坏,不知大人是故意弄坏,意欲查出这家铺子,还是真的手笨?”
纪理已是被她问得心烦意乱:“哼,你又想多了。”
“那么……”
“唐小姐究竟还有多少奇怪问题?”
唐糖可不打算放过他:“为什么大人会认得古春林?而且连他的猫……大人可是……”
纪理神色显然一滞:“……你问得太多了。”
唐糖腆着脸,陪了笑嘿嘿央求:“不要这样嘛,呃……就最后一问?”
纪理没什么好气:“说。”
“你……为什么不按出门前部署好的去做,在店铺里当场拆穿我是个姑娘家,纪大人是何居心?”
纪理轻蔑地扫一下唐糖眉眼:“哼,扮得如此不像,我若不揭穿,倒教旁人怀疑唐小姐居心,那才真的是无穷的麻烦。”
唐糖本来自信,被他这么一轻视,自然不服,跑去镜子前左看右瞧:“哪里不像?毫无破绽嘛,我从小可是连耳洞都未曾打过的。”
纪理大约当真是不堪其扰,索性提笔沾墨,径直就去找她两道眉毛……把个糖糖唬愣在当场:这个纪二,也不能稍稍被多问两句,就要毁我的容罢!
动确是半分都不敢动了,纪大人可不会在意她变脸成关公还是张飞。
不想这纪二寥寥数笔,便示意唐糖瞧镜子,唐糖定睛再看……确是惊了。镜中那个英气逼人的小哥,又是哪家的公子?
镜中仿佛换了个不同的人,有些神似自己,却又与真正的自己相去甚远。
“你还有这手艺……”
纪理掷笔,再懒得与她敷衍:“问够了?洗洗脸该干正事了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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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方见二人一派融融,二爷连描眉这种闺房乐事都肯为唐糖亲做,这一趟门当真是没有白出。便悄悄默默退了出去。
唐糖坐在灯下,捧起那对缠在一处的小娃娃。
娃娃是离世了的徐春水刻的,对他们来说,现在世上惟剩这么一副材料,只许成功。
唐糖找来根小针,将那男娃娃后部某处,以针尖一抵,前部某个地方便仿佛脱了钩,很简单就松开了,唐糖屏息将两个小人儿分开,指着那个小得快要看不见的小钩子:“就是此物了,被你弄坏那个。”
纪理本来一旁凝神看着,此际闷闷“嗯”了声。
“大人帮忙,不过你手终归还是笨,一定要轻点儿动作知道吗,”唐糖就好像在嘱咐世上最寻常的事情一样:“对,将这男娃娃的□□往后推……对!好了别推了!”说着以小镊子飞快一钳,将那器官连同一块小盖板一并取了下来。
“不错不错。”唐糖夸他一句,以示鼓励,看看案上散碎器官,又有些郁闷:“唉你上回是怎么拆的,怎么就能弄丢了,傻乎乎的。”她就像在驯一个小徒儿。
灯火跃动,正好掩了纪二爷面上色泽。
一会儿唐糖又道:“拿来罢……”
“何物?”
唐糖气恼道:“你藏走的那件东西,那份玄机嘛!我从前听纪陶说过,这个大理寺做事情是这样死板的,若是发现证物被人动过,他们必定会弃之不用。于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快快拿来。”
纪理慢悠悠,找出那份红蜡封好的小纸卷来,放在唐糖预备好的白瓷盘里。
这蜡纸卷小得掉在地上就要找不见的样子,唐糖执起来:“怎么是封着的?”
“本就是封着的。”
“你一定看过了。”
“我没有。”
“你看过!”
纪理严词否认:“我没有。”
“你为什么不看?”
纪理反问:“我为什么要看?”
唐糖怒了:“这是纪陶留下来的东西啊。”
纪理早恢复了寻常面色:“这是证物。”
“纪大人,你让我看……就看一眼,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证物不可以这样对待,唐小姐方才就说得很是,万一动了证物,‘于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唐小姐以为自己是谁?你的人手多过大理寺,还是你查案的手段,远胜于三司衙门?”
唐糖有些担忧:“我有时在想,我们复原好的东西送了去,他们万一没本事打开瓷盒,岂不是平白耽误了事情?”
纪理嗤笑:“唐小姐不知是自视太高,还是当了太久的井底之蛙,说出的话简直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此种雕虫小技之辈若要寻不出几个来,三司衙门真是枉开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