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只当唐突了她,不知所措下站得更规矩,俨然有从□□进化为树桩的趋势。
卫妈妈则想得更深,女儿虽失忆,但性子没啥大变化。以前对着琏哥儿她也从来都是落落大方,这会破天荒羞涩起来,看来是长大了。她马上及笄,若不是出了世子收房那档子事,她早就物色好人家托媒婆上门说和。事情虽一波三折,但如今总算回归原点。只是背负上那样的名声,在京中要找好人家恐怕难上些。
京中不行,那就京外找。看着略有些拘束的晏衡,卫妈妈眼前一亮。不过她也没头脑发热,晏衡虽是军籍,但好歹是个官,模样也长得体面。这样的人自是一些人眼中的乘龙快婿,选择多了,难免对阿嫤出身和过往有所介怀。自家女儿千好万好,模样水灵、性子通透、身家丰厚,也不是非得吊死在这一棵树上。虽然看起来两人彼此有意,但也得再考量考量。
既然已纳入考量范围,她面上也不免殷勤几分。
“快些进来,我们家人少,院子虽不大,客房却是尽有的。”
又指使小丫鬟打水上茶晒被褥,一番忙乱后安置好兄弟俩,卫妈妈终于得空进正房。看到梳洗完换好衣裳,正在与发髻作斗争的女儿,她上前拿起犀角梳。
“你啊,尽管忘了一些事,但性子还跟以前一样,稍复杂的发髻都梳不好。”
卫嫤任由她摆弄,铜镜中人脸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梳发髻这种技术活。
“真跟以前一样?”
“那可不,连喜欢犀角梳的小性子都一点没变。匣子里统共一把角梳,偏偏你就能在一堆木梳中扒拉出来。”
卫妈妈都这么说,那必定是差不多。惊诧之余,卫嫤稍稍放心,她真怕朝夕相处被人瞧出端倪。
“以前的事我却是两眼一抹黑,真没什么不一样?”
“要说不一样,那就是懂事了许多。以前总盼着你懂事,如今我却恨不得你永远没经这一遭。世子夫人下手也忒狠了些,要不是我与行刑的护院相熟,又找来冬天棉衣给你换上,这会你指不定遭多大罪,落下残疾都是轻的。还疼不疼?”
卫嫤想起驿站里换下来那条中裤,厚实的棉花里还缝了一层皮子,就这样皮子还被扎透了。若少了这些防护,她岂不得被打成一团肉馅。
暗自唏嘘,她却是摇摇头:“多亏有娘护着,昨晚阿衡就给了药,养一天下来,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就不是很疼。”
“阿衡这孩子真不错。”
卫嫤点头,何止是不错,比起前世亲戚找来勾引她那几个小明星,晏衡简直算得上冰清玉洁,有君子遗风。
见此卫妈妈试探道:“那将阿嫤许给他可好?”
嫁给他?卫嫤不否认她欣赏阿衡,欣赏中略微带点喜欢,可前世今生她从未正经谈过恋爱,更没想过嫁人的事。
“娘,我还小呢,还想多陪您几年。”
难道是她误会了,女儿不想嫁?卫妈妈心思百转,如阿嫤这般大的姑娘,大多已说亲,好些已经成亲。就拿侯府里庶出的娴姐儿来说,她比阿嫤小两个月,年初已嫁入威远侯府。姑娘家可蹉跎不得,留成老姑娘只能上山做道姑。
“先定亲……”
不等卫妈妈喋喋不休,院外突然传来吵嚷声,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第11章 晏衡退敌
骚动传来时,晏衡正坐在厢房里,看晏昀在屋里跳来跳去,东摸摸西瞧瞧,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不停。
“哥,阿嫤姐姐家房子好大,给客人住的房间都比爹娘住那间要大。桌子凳子做得好漂亮,连被子都好软,闻着都有股香香的味道。”
将自己所见每一样东西都夸一遍后,晏昀踮脚爬上炕,抱起比他身体还要大的被褥,跳下来就往门边跑。
晏衡长臂一捞,提着弟弟肩膀将他扔在炕上。小家伙滚两滚,整个身体嵌在被子里。满足的翻翻身,睁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嘟嘴不满道:
“哥你干嘛拦我,我要给阿嫤姐姐送被子。”
“你阿嫤姐姐不缺被子。”
“真的么?难道在卫妈妈家,小辈不用睡干草?”
晏衡半是头疼半是感慨,自出凉州后,每经一处驿站他都得重复问一遍。家里也不是缺被褥,只是继母说阿昀年纪小会尿床,净糟蹋好东西。他在家时还好,至少能带着阿昀睡,可一旦休沐结束回军中,他又得继续睡干草。
“不用。等阿昀长大些,也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和新被褥。”
对待弟弟晏衡从不缺耐心,当然现在让他不缺耐心的人多了一个阿嫤。他不是没想过跟继母抗争,可阿昀毕竟还小,还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这么小的孩子,一点小病随时可能夭折。
正想得入神,就见小家伙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哥你快看,外面来了好多人,领头那人我好见过,他总爱跟你后面。”
晏衡循着吵嚷声出门,就看见院门外乌压压站一片壮实的军汉,粗略扫一眼大概有十来个人。领头的他认识,正是在另一个百户手下任职的同乡丁有德。
在他看到丁有德之前,后者就认出了往外走的人。不过丁有德心存疑惑,晏衡这会不应该正在回西北的路上,那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座上峰一天内两次指明要掀翻的四合院?
对,一天两次。一大清早他们收到命令,招摇过市刚到院门口,就被一位侯世子的名帖给原路请回去。回到大营刚坐下,还没等喝口热乎茶,又被命令原路返回。顶着大太阳走了两回,这会燥得他心里直骂-娘。但当看清院里走出来的人时,那点燥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熄。
还真是晏衡。说来也怪,明明他跟晏衡同时入伍,甚至他还比人家大上一岁,可他看到晏衡就发憷。一起训练巡逻时,他下意识听晏衡的。开始他还不解,直到去年瓦剌人进犯,晏衡带着他摸到后面,一枪挑一个瓦剌人后,他才恍然大悟。瞧瞧人家那意识,瓦剌人藏哪他一猜一个准,原来自己这是慧眼识珠。那之后他立刻主动要求调班,巡逻休沐都跟晏衡同步。
这会看到晏衡本人,想起自己如今跟个地痞无赖似得领一群人骚扰民宅,丁有德打个哆嗦,一股寒意顺着脚后跟往上窜。明明三伏天骄阳似火,他却感受到塞外数九寒天的凛冽寒意。
“阿……阿衡。”
“有德兄?刚阿昀还说看你眼熟,”站在台阶上,晏衡明知故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丁有德支支吾吾:“镇抚大人说,他妹子陪嫁良田被府里一户姓卫的刁奴夺了。既然你在这,想必咱们走错地方了。”
三两下盘好发髻,连钗都没来得及插便急匆匆出屋的卫嫤母女,走到门边恰好听到这一句。迈过门槛,她确定道:
“这里正是卫家。良田之事误会一场,上午便已说清,几位军爷来此有何贵干?”
丁有德瞅瞅旁边自打卫家姑娘出来后便退后一步,直挺挺杵在那当门神的晏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别人不清楚,他还不了解晏衡?他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想必是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