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到这,她也全明白了。
“这个替罪羊便是吴家!”
卫嫤语带轻松,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
晏衡点头:“真说起来吴家也不算替罪羊。”
“阿衡说得有理,虽然明面上看是吴侧妃借太子名义将军情传出去,可除去幽州密道外,传出去的还有西北城防。太子殿下和吴侧妃,谁又懂得城防,他们不懂但吴家懂。”
“就是这样。”
不仅晏衡这样认为,乾清宫内心思扭转的庆隆帝也很快琢磨过来。去年冬日瓦剌人进攻路线如此明确清晰,完全绕过大越主要兵力,由此可见他们得到军机之详尽。可武王领兵西北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些年大越城防一直在变动,即便他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单凭此点就能排出大多数人嫌疑,最后只剩近年来镇守西北的吴良雍与晏衡。
晏衡自不必说,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引来瓦剌人对他没什么好处。可吴良雍就不一样了,如果晏衡战败,作为目前朝中唯一熟悉西北军情之人,他完全可以再度领兵挂帅平复西北乱局;即便晏衡侥幸获胜,一顶泄露军机的大帽子扣下来,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大战过后西北百废待兴,晏衡去后群龙无首,到时他也肯定会再度入主西北。
不论从哪方面看,局势对吴良雍都很有利。而如今青龙卫调查出的情报证明,正是他出言鼓动武王参与此事。
吴、良、雍!
庆隆帝心下怒火中烧,三年前他奈何不得此人,可三年后的今天,晏衡已经全数掌握西北局势,此刻他再无任何顾忌。
“宣太子、武王、魏王、杨阁老、王阁老……户部尚书、中书侍郎、吴良雍觐见。”
对着内侍报出一长串名字,庆隆帝在最末尾对“吴良雍”直呼其名,显然已经不再把他当朝廷命官来看。
眼见着内侍将要退到门口,想了想,庆隆帝还是喊住他:“端王和平王也一块叫过来。”
待内侍走后,他想着如今朝堂局势。他老了,命不久矣,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人终有一死,他那位到死都抓住权力不放的父皇,最终还是敌不过上天旨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有可能他也不希望成为一个多疑的老皇帝。可直到走到今天,他才明白当日父皇的种种苦衷。
太子、武王、魏王,这些年富力强的皇子身边各聚集一批朝臣,三股势力紧盯着他屁股底下椅子,贪婪的神情恨不得将他撕碎。虽然他现在还能控制得住,可再过两年呢?如果他老到糊涂了,或者有什么疾病突然昏迷,那时他还能稳得住?
可他还有谁能靠得住?成年的几位皇子只剩端王和平王,后者是个哑巴,至于端王……厚熙倒是个纯孝的好孩子,可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吃!刚过完年便不顾大冷天往北边跑,说是要尝尝冰天雪地里的冻梨。
虽知十全十美样样顺心如意难求,可想着自己那些儿子,他又遗憾为何上天不给他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待他将情况捋个遍后,先前传召之人已经齐聚东暖阁之外。收敛心神恢复帝王威仪,他命内侍传召众人进来。看着下面一堆乌溜溜的脑袋,从最后面角落中找出那两个穿亲王朝服之人,瞬间他气不打一处来。
“端王、平王,你们两个缩在那是怎么回事?这么不想与自家兄弟站到一处。”
被点名了,难兄难弟对视一眼,平王张张嘴骄傲的表示自己不会说话。看到他那副欠扁的表情,端王再无奈也得代为回话。
“回父皇,朝政之事还得问诸位大人,儿臣一窍不通。再者五弟许久未曾出门,这会难免有些不习惯,儿臣想着多安抚下他,便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洗耳恭听。”
臭小子!总算知道照顾下亲兄弟。
虽然心下满意,面上庆隆帝却仍是一派愠怒之色:“朕的儿子岂能不通政事,站过来,明日平王就去户部。有些事心中有数就行,说不说出来不重要。至于端王……下面那些还在进学的幼弟都比你勤奋,难道你你不羞愧?”
端王一脸冤枉:“父皇,儿臣也曾勤奋过,三更灯火五更鸡。”
还跟小时候一个德性……庆隆帝胸膛一阵起伏,虽然是在忍笑,可别人见了只会当他在生气。
太子便是如此,这会他开口训斥道:“四皇弟,对着父皇你怎能如此说话。”
端王懒得跟太子一般见识,倒不是说不过他,而是他那人叨叨起来没完,每次都说得他头疼。是以这会他认错态度良好:“多谢太子殿下教诲,父皇,儿臣知错。”
臭小子这是怕麻烦吧,庆隆帝抬头:“既然知错,那等会你便去礼部。”
礼部,六部中最没实权的一部,远不如五弟的户部。不过五弟是个哑巴,这会不仅太子,连带武王和魏王也长舒一口气。
☆、第176章 漏之鱼
庆隆帝召集这么多皇子大臣一块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教训两个儿子。实际上派端王和平王分别去礼部和户部也是他临时起意,这么大的皇子总不能整天一门心思的吃、或者把自己关在后院里看话本。
这样不务正业的儿子,他这个做父皇的实在拿不出手。
必须得紧紧他们的皮!
欣赏着端王崩溃的表情,老皇帝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爽快感。他可是慈父、明君,这等情绪绝不能被别人看出来。心神一凛,他面色比先前更严肃。
“今日朕召各位前来,是为进来朝堂上争执不下的西北军情泄露一事。这些日子你们对此事争执不休,多方查探之下想必早已心中有数。如今已经出了正月,离战事结束也已过来将近一季,是时候该商讨出个结果。众卿平身,先说说你们的看法。”
此言一出,原先注意力在两位皇子身上的众人这会纷纷收敛心神。站在底下彼此对视一眼,大家齐心协力如此之久,终于要成功了?
可越是这种重要时候,越没有人敢轻易开口。朝野之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最终结果往往处于敌对双方谁在博弈中占上风。如今站在这的一应官员全都明白,泄露军机一事,关键不在于晏衡是否真正做过,而在于皇上相不相信他的清白。
而皇上也不是那般随心所欲,他做决定时要征求满朝文武意见。所以再往深处去想,这事完全取决于他们意愿。
只要他们决定是晏衡在泄密,即便他再清白,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至于证据?审核证据的就是他们,真凭实据递上来就是被他们扣押,皇上能有什么办法?不仅没办法,他看到的证据全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后递上去的,形势当然会对他们有利。
裁判员跟选手是同一个人,结局如何全由他们一手导演,这就是缺乏监督的权利。
当然这样做也不是全无风险,皇上很有可能发现实情。到时帝王震怒,后果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所以到了最后关头,一般人不敢随意开口。真正敢鼓起勇气开口的,必然是在此事中获利极大之人。
比如吴良雍,站在众臣中间,他向前一步,拱拱身子恭敬道:
“臣为兵部尚书,且曾领兵西北,瓦剌围城后直接调查此事,算是对内情比较清楚。凉州地处戈壁,无任何天险之利,向来易攻难守。瓦剌军队多骑兵,可日行千里,作战机动性高也在情理之中。可凉州沿途有西北军驻守,按理说瓦剌骑兵会遭遇伏击,行军速度如此快肯定有蹊跷。”
关于幽州行宫地下密道泄露一事,数次早朝早已讨论透彻,这会吴良雍没再多做赘述,反而另辟蹊径,直接从凉州城防入手。
“按理说臣也有嫌疑,毕竟臣曾领兵西北,熟悉西北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