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好地想一想,自打母妃回宫以后,您对她的态度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皇帝闻言抿起嘴,认真地回想了起来。
他还需要仔细思索一番,裴清殊却完全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皇帝这几年来的变化。
这些变化,外人或许不知,但裴清殊作为皇帝和俪妃的儿子,其实很多时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不曾说出来罢了。
虽说皇帝的确是一直独宠俪妃一个人的,但这个宠爱的程度,和当年也有所不同。
当年俪妃刚回宫的时候,皇帝那是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奏折都要搬去钟灵宫批阅,一刻也不想离开俪妃。
后来新鲜劲过了,皇帝就会经常以各种各样的政事为由,让俪妃自己一个人用膳,甚至是就寝。
这种情况等乐仪出生之后,就更为严重了——皇帝十分喜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不假,但乐仪出生之后,占据了不少俪妃的时间,使得皇帝和俪妃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还时不时地因为其他事情,而忽略俪妃,甚至放她的鸽子,俪妃就觉得非常不开心,并且这份不开心还在持续地积累着。
直到在南巡途中,皇帝因为一时贪恋美色而遇刺。
俪妃就在心里给皇帝判了死刑。
她觉得皇帝已经不爱她了。
或者说,已经没有那么爱她了。
所以俪妃就在皇帝“厌倦”她之前,先果断地抛弃了皇帝。
俪妃的心路历程,其实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是非常好理解的。可在皇帝眼中,就只有最后促使俪妃爆发的那一件事情而已,其他的问题他根本就看不到。
如果裴清殊不提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裴清殊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皇帝说了一遍之后,皇帝还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是说,你母妃是觉得朕对她太过冷漠?以为朕不爱她了?这怎么可能呢!”
“您怎么想的,母妃又不知道,她只能通过您的行为来判断啊。”裴清殊也不知道,自己又没有像皇帝这样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怎么会这么了解感情问题,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的分析没有错。
皇帝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道理:“那你说,朕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母妃现在虽然不肯见您,但您一直坚持去见她,这就能说明您心里还很在意她,先继续坚持下去吧。”
皇帝连忙点头。
“不过您去就去,可别再麻烦姨母了。她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就别让她再为这些俗事所累了。”
这些年来,恩嫔一直都在为自己当年愚蠢的行为而感到愧疚。所以自打从冷宫里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吃斋念佛,平日里省吃俭用,月钱都节省下来,让裴清殊帮她捐到慈幼局做善事。
这些事情,皇帝也是知道的。
听到裴清殊这么说,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朕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若是真心对母妃,母妃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裴清殊嘱咐道:“但您可一定不能再强迫她。”
“那是自然!”皇帝赶忙承诺道。
“而且这一回,母妃恐怕是真的伤了心了,能不能被您打动还不好说。若是想让她重新相信您的话,父皇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才行。光是口头保证,恐怕是没用的。”
皇帝听裴清殊这么说,只觉前路漫漫,人生一片灰暗,忍不住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母妃的事情,朕回头再好好想想。朕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心上人,却又不小心失去,皇帝一想起来,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疼。
让他放弃俪妃,除非让他去死。
裴清殊看着皇帝为情所困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他的四哥。
谁说四皇子没有像皇帝的地方呢?起码在用情方面,他们两个都是那样的执着。
巧合的是,裴清殊刚刚在心里想起四皇子,皇帝就问起了他:“对了殊儿,你最近可见过你四哥?”
裴清殊如实以告:“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四哥搬家后不久的时候。四哥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怕连累我们,所以不让我和七哥经常去找他。”
皇帝点点头,疲倦地说道:“知道了。”
对于四皇子这个儿子,皇帝的感情其实十分复杂。
很久之前,皇帝对这个性子不讨喜的儿子观感一般。后来他去长华殿考较皇子们功课的时候,发现除了天资聪颖的六皇子之外,就属四皇子文采最好,所以渐渐地就对四皇子多了几分好感,不然当年皇帝也不会派四皇子去教裴清殊认字。
后来六皇子夭折,三皇子谋反,大皇子断臂……性子沉稳的四皇子渐渐地在朝中展露头角。
那段时间里,皇帝不知听了多少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好话。
皇帝承认,那段日子里,他是有些忌惮自己这两个年富力强的儿子的。
所以在淮阳长公主入宫找他告御状的时候,皇帝毫不犹豫地给了淮阳长公主这个面子,对四皇子严加惩罚。
不过不管怎么说,四皇子到底还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不希望四皇子就这么废了。
而且在皇帝看来,四皇子做的事情虽然荒唐,但也是他用情至深的表现。作为父亲,他甚至还有些心疼四皇子。作为男人,他甚至还感到一丝同病相怜。
裴清殊告退之后,皇帝独自思索了一番,第二天就让人把四皇子传进了宫。
距离四皇子出事,已经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时间里,四皇子一直闭门不出,几乎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和小宋安,或者说是小敬安的相处上。
对于这个不曾看着他出生、长大的儿子,四皇子心中很是愧疚,所以几乎是又当爹又当妈,每天都亲自教他读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