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来,他便笑,“小时候饿过肚子,后来在军营里吃大锅饭,填饱肚子即可。战场上困住的时候,肚子饿了不能生火,生肉都啃过,团个雪团子啃了抵饿,几口下去人就冷的打摆子。”
何娉婷听的面无人色,落后却又可怜他这些年过的日子,吃食上便极费心思,又拘着他不让多饮酒,等到要出发的日子,夏景行还在赵则通脸上打量了一回,“怎么我瞧着赵大哥娶了个媳妇儿,许是有人操心饮食了,倒胖了起来。”
赵则通喜滋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颇为赞同他的话,“我摸着自己也好像长肉了。”又担忧,“回幽州营里去练起来,不会跑不动罢?”心里也有点发愁,暗自跟夏景行嘀咕,“你是不知道,我媳妇儿拿我当猪养呢,有时候瞧着我的眼神慈祥的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准备将我喂肥了宰来吃。”
夏景行捧腹大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你脑子里乱七八糟都在想些什么啊?”没想到赵六成个亲,倒添了几分傻气,将以前的精明全都丢掉了。只求老天保佑,他可别把自己认路的本领丢掉就好。
后面马车里,夏芍药与何娉婷同乘一辆马车,也好解路上寂寞,她喜滋滋向夏芍药汇报最近的成果,“夏姐姐,你那招果然好使,我让夫君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一点也不带反抗的。”先捋顺了他的胃,以后再捋顺了他的脾气,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小平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远门,最多就是跟着祖父去街市上玩玩,往护国寺去看看小沙弥们光光的脑袋。跟着家里人出远门,对孩子来说可算是一桩大事儿。
走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从吃食到玩具,还有洛阳城里那些杂耍艺人,街面儿上走百索耍猴戏的,或者茶楼上那个讲将军百战的说书先生……顶好能将洛阳城都搬走才好呢。
小家伙的贪心逗的家里人大乐,就算是离愁别绪满怀的夏南天也被他这小模样儿给冲淡了许多,到得后来全家起先,何渭送行时又将夏家老宅子里的鹦鹉给送了过来,直接塞进了马车里,小平安可是高兴疯了。
因此,一路之时小平安倒是很想跟娘亲一个马车,但是被夏芍药坚决拒绝了。他自己过来尚不足,还想带着两只鹦鹉,吵也要被吵死了,夏芍药头大如斗,万分佩服老爹的定力,被两只鹦鹉跟一只大孙子吵着,犹自笑的好似极为享受这聒噪的环境。
半道上马车停下来,大家休整,小平安自己提着笼子,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保兴,往夏芍药面前来炫耀,“娘亲娘亲,你看我的鹦鹉。”没想到这两只鹦鹉看到夏芍药,张口便叫,“姑娘——”
小平安歪着头下了结论,“娘亲,这两只鹦鹉真蠢,见到我一直叫姑娘,平安明明是男子汉!”挺着小胸脯表示自己的强壮有力。
何娉婷大笑,“可能是这两只鹦鹉瞧着咱们小平安生的漂亮,还当你是个小姑娘呢。”心道,这两只鹦鹉明明是被兄长教的。
何渭买下了夏家的祖宅,又接手了这两只鹦鹉,平常没事儿便要自己去逗一逗,大部分时间他不想回家,便住进夏家祖宅里,也只在前院书房里住着,那鹦鹉就挂在廊下,闲了喂它们食水,逗它们叫“姑娘”,以至于这两只鹦鹉但凡瞧见何渭,张口也是喊姑娘的。
他身边侍候的长随姜汉椿每次哭丧着脸偷偷跑来给何娉婷告状,说大公子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打光棍了,“姑娘你是不知道,大公子将那两只鹦鹉宠上天了。那两只鹦鹉可是夏少东的爱物,他这不是爱屋及乌吗?心里这念头且还断不了呢,可怎么成亲?”难得姜汉椿还知道爱屋及乌这个词。
何娉婷都只能将他劝回去,“放心,大哥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也难实现。时间久了总会淡下来的。反正他也没做出挖人墙角诱拐□□的事情来,怕什么?”不过是心里念着个人不放罢了。
不过何娉婷后来便有些不确定了,她大哥是多雷厉果决的一个人啊,生意场上瞧中的东西,再没有撒手的道理。若是真心恋上了夏芍药,说不定早不择手段出手了,何至于要等到如今?而且他每次见到夏少东,眉眼间倒从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缠绵之间,说不定也只是竞争对手之间的纯欣赏罢了。
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脑子里乱七八糟总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年纪渐长想的又渐不一样了,等到成了亲又是另外一个想法,大约生了孩子还会变一变,如今何娉婷倒不再担心兄长的亲事了。
他那个人,心高气傲,等闲瞧不上,若真有合眼的再成亲也不迟。男人总比女人选择的余地也更大一些,不必怕误了嫁杏之期,只能做人填房继室。
因幽州暂时无战事,夏景行与赵则通此次是前去驻守,并不怕延误了战事,路上又有老人孩子妇女,拖家带口,走起来不免慢了些,到了三月头上,才到的幽州城。
夏景行与赵则通除了在京中受封,官职有所升迁,还有财物赏赐,再加上夏南天年底还有燕王府收益的抽成,何娉婷手里还有丰厚的嫁妆,在幽州城里置办家业倒也不差钱,两家商议过后,便在离燕王府过两条街的同福巷买了门连门的宅子,俱都是四进的大宅子,需要打理一番才能入住。
夏芍药与何娉婷也算有得忙了。
夏景行与赵则通到了幽州之后,便前往燕王府去见燕王,只夏南天祖孙俩倒闲了下来,见天往街面上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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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京中过年,这个年也过的水深火热。
他击退辽人,又是诸皇子里早早就藩的,旁的有心竞争大位的皇子都巴不得不去就藩,除了太子,当初暗底里还笑他傻,上赶着给太子当枪,去被放逐到了荒蛮的燕云十六州。
到了如今,几个兄弟里面,倒是他的功勋最大,也最得圣人欢心。
其余皇子只知在朝中跟太子使小动作,各种笼络朝臣,但与燕王比起来,便很有些不够看了。
太子一直端着身份,总想着燕王好歹是皇后抚养的,决没有被二皇子拉拢走的道理,就算是日常见到燕王,也必要提两句,“前儿孤王进宫去,母后还提起皇弟呢,念叨着皇弟的吃口,说是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菜式,也不知道幽州有没有,担心皇弟去了饿瘦呢。”这是打出了亲情牌。
二皇子心里鄙视他这种把人当傻子的举动,他倒是个务实的皇子,总觉得要让人替你干活,也要让他见点好处,千万别背后插刀子。私下宴请燕王,兄弟二人喝到半酣处,便举杯慨叹,“当初三弟在十六州战事失利,太子不看好三弟,自己提拨了个便宜丈人,任凭自己手下心腹官员在朝上对三弟抨击,那时候二哥是真的替三弟捏了一把冷汗。咱们兄弟一声,就怕你最后不能全身而退,真是担足了心事。”
他这话,半真半假。
太子固然放任手下心腹官员对燕王进行抨击而不做任何维护之举,但二皇子也未必就干净了。
燕王便也做出个一言难言的诚恳模样来,苦笑着敬了他一杯!“多谢二哥还念着弟弟,说实话当时弟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多半想着要殉国了,以后妻儿还要仰赖京中哥哥兄弟们照顾了。”他揉一把脸,终于露出个大劫之后轻松释然的笑意来,“还好总算挺过来了,还亏得手下将士们争气!”
二皇子心里可不就想着燕王以及他手下的心腹重将吗?
若能将这股势力拉过来,太子与皇后可不是白忙活一场?因此可劲儿将燕王手下将士夸了一场,首推夏景行与赵则通。这两人溜的快,前来受封之时也跟着燕王参加过几场酒宴应酬。二皇子也试过了,只他们滑不丢手,从来唯燕王马首是瞻,要说还是战场上结下的情谊深,可比不得官场里小恩小惠笼络来的强上许多。
二皇子是既舍不得前去京藩,省得离开长安再无归期。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三皇子能长驻幽州,先就表明了他无意王储之争的态度,以后大约也只能做个得力的臣子,这一点就令得二皇子对他好感加重。
燕王妃请宫向皇后请安,半道上也能被郑宫妃宫里的人给劫了去套近乎,这让她不胜其烦,只盼着赶快前往幽州。
燕王倒是与燕王妃想的一致,从回到长安城之后,他就是在一场场酒宴之上度过的,脱了衣服都觉得寻常肚腹之上精壮的肉都贴了一层厚膘。再接到夏景行过年时候往燕王府送的信,提起洛阳知府,又有王府别院的管家捎来的信儿,说是崔连浩借着战争大肆敛财,加重税赋,令洛阳百姓不堪其苦。
燕王在离开长安城之前,往宫里去与圣人辞行,还提起这事儿,“……都是儿臣的不是,齐辽之战迟迟未曾止息,倒让洛阳知府替军需操心,为父皇分忧,向百姓加赋了,听说洛阳城里百姓商户都过的辛苦,今年过年市面上连个放烟火的都少,可见这场战事不止影响到了燕云十六州,就算是远在洛阳的百姓,心里也不定怎么恨儿臣无能呢!”
这事儿圣人本来就知道,只时间久了便有些浑忘了,经燕王提起,再两下里一印证,华阳大长公主可不会说谎,而燕王是他信重的儿子,就更不可能为着这么点小事来对崔连浩打击报复了。
崔连浩与燕王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就是这八竿子打不着,让崔连浩年底大计,吏部考核原本是个优,生生给撸成了个差。
燕王离开之后,圣人便宣了吏部尚书梁永定,将他好生敲打了一番,从“切莫以裙带关系来衡量官员大计优劣,总要干出些实事才好”,到“朕待百姓仁厚,可惜有些地主官员胡作非为,别瞧着朕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就瞧不见下面的猫腻,便大肆敛财”云云,只让梁永定起了一头的冷汗。
末了,他才漫不经心丢出一句,“怎么朕听着洛阳知府倒是为朕忠心,去年税赋加了不少,想来往国库里交的也不少罢?”将梁永定打发出去了。
梁永定回去之后,抹着额头的冷汗吩咐手下侍郎去查,专查洛阳府税收,这才发现现任洛阳知府崔连浩上任之后,比之前任周正益并没多交,但圣人却极为肯定他在任加赋了,这其中就很有问题。
也不必再做查证,崔加浩的年底大计便成了个差。就算是晋王问起来,梁永定也觉得自己有理由回复。
吏部行文到了洛阳,崔连浩脸都青了。他原还想着有了晋王这条线,他三年都得优,到时候再往上升是没问题了,哪知道最后竟然是个差,心里不知道将晋王骂了多少遍,回后宅子里跟崔夫人说起来,崔夫人便埋怨二儿媳妇不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