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市井长大,见过的最离谱的也不过兄弟争产,闹的一家子鸡飞狗跳,哪里知道皇家争斗的残酷性,压根想不到这一茬。
“殿下那是稳重,谁回家不高兴啊?”长安可不就是燕王的家嘛。
忽想起眼前这一位原来的家也在长安城,他的身世离奇,难道皱眉就是为着以前旧事?还安慰他:“长安就算是有你不喜欢的人,那也不算什么嘛,如今你可是荣归故里,就算是侯府里的人上门求你,还得看你高兴不高兴见他们呢。”
夏景行也知皇家之事与赵六说不明白,遂按下不提,回家与夏芍药提了一番接到圣旨,被调回长安城,以后要长居长安,家里人恐怕也要跟着去了。
夏家如今的生意全在幽州城,夏芍药听得要回长安,便有几分难色:“家里这一摊子……”总不能走一路丢一路吧。
夏景行也知家里生意有如今的局面,大部分是她的心血,真让她立时丢下来,着实不易,只能安慰她:“此事咱们再商量也不迟,赵六哥叫了营里兄弟们贺我,今儿要在外面吃饭。”
夏芍药让素娥给他装了银子,这才送了他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便往园子里去找夏南天商议此事。
夏南天还真没想到女婿也有被召回长安的一日,许多戍边将领终其一生都在边疆,比如康老将军,数辈驻守幽州。与军中之人来往多了,他也听说了许多,“武将被召回长安,不会被闲置吧?”
边患平定之后,有些战功赫赫的将领就会卸甲归田,可夏景行还未到而立之年,这也太早了些。
夏芍药也是全无主意:“夫君未提,但他似乎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想来其中还有别的说法,只是单凭召他回京的圣旨,也不能揣测圣意。要是有燕王殿下的书信来就好了。”
她嘴里念叨着,果然夏景行接到圣旨的第三日,禹兴国就揣着燕王的秘信到幽州了。
事关上意,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做臣子都不能多嘴,若是交由驿站燕王也不放心,只能派禹兴国亲自带着两个人前来送信。
夏景行接到燕王的秘信,展开一看才松了一口气:“我还当要被闲置了呢。”夏芍药父女俩担忧的问题,又何尝不是他担忧的问题。
燕王在信中告诉他,此次调他回京乃是圣人之意,想让他接手京中军职,并非太子或者晋王出手,让他不必顾虑。
夏芍药与夏南天比他还高兴,家里生意又还未安顿好,她只能考虑一家人分开前往长安:“既然如此,京中的差使耽搁不得,不如夫君先收拾了东西跟着传旨的官员回京,等幽州的生意安排好了,我再跟爹爹带着孩子们与夫君在长安会合?”
夏景行想想,也唯有如此了。
时近腊月,夏芍药收拾了衣物箱笼,以及各种药物,又从铺子里装了许多异国特产,好让他当作礼物分发同僚,这才带着老父与孩子们送了夏景行出发。119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夏景行再回长安入职,身份又自不同。
在他的职位问题上,太子与晋王倒是早早达成了一致,从听到召他回京任职的圣旨之后,都憋着一口气想将他闲置起来,为此不惜召集了手下心腹开会,如何给他一个体面又无实权的职位。
可惜等到夏景行才进京,齐帝就召见了他,提拔他接手京郊大营军权。
诏令一下,不但太子与晋王措手不及,来不及应对,就连京中一干官员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夏景行是燕王的人,难道燕王就比本王这个东宫太子都还重要不成?”
太子监国这些日子,自以为权柄在握,朝中许多人事任免,日常政务俱都要听取他的意见,但夏景行的任免却完全未经他手,简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齐帝说是看重他,但京中军权自来握在自己手中,他与二皇子私下免不了与禁军,以及九门守军,京郊大营守将攀扯关系,没少做笼络之举,而齐帝垂暮重病,京郊大营的守将徐克诚考虑到未来效忠新君,已经向他倾斜,虽算不上完全投靠,可也有了四五分默许首肯,与东宫来往。
在太子觉得前景一片大好的情况之下,迎来了夏景行回京赴任,第一日到长安面君,除了任职的圣旨之外,圣人还赏赐了宅子田地,算是让他在京中扎根长驻。第二日他就走马上任,前去京郊大营接管。
徐克诚年逾五十,假如没发生夏景行前来接受军权之事,他自认仍是齐帝心腹,就算是与东宫暗底里接洽,也觉得此事定然是瞒过在深宫内养病的老皇的。只是没想到齐帝神来一笔,不但派了夏景行前来接替自己的职位,还派了禁军统领聂梅带着一队禁军随行。
他对自己在齐帝心中的份量开始有了动摇,又猜测可是他与东宫相交之事让老皇知晓,这才派了人来接替自己,不禁心中懊悔还是下手太急,完全可以再拖一拖再站队。
不过京郊大营是他的地盘,就凭夏景行一个毛头小子,他还不放在眼里。武将不比文臣,想要驭下,总要有点能耐。
徐克诚心里衡量一番,面上笑意不变,果然带人接了圣旨,还十分客气道:“早听说夏大将军战功赫赫,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认识。老夫年纪老迈,陛□□谅,倒让老夫好生歇息歇息,正好可以在家里带带小孙孙。往后这京郊大营六万将士可就交到大将军手里了!”
夏景行原本就没觉得接管京郊大营会是多少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表面上徐克诚同意了,可他费心经营几十年,怎样也不会愿意拱手相让,私底下动手脚是免不了的。
只是台面上大家没有撕掳开来,他还要做出敬老的样子:“下官初来,又从未担此重任,蒙陛下不弃,往后还有许多营中之事想要请教老将军,还望老将军不要嫌弃。”
徐克诚心中暗笑:果然姓夏的年纪轻,担此重任,难免心里发憷。这可不比他在边疆领兵与敌拼杀,以胜负论军功,京郊大营万年难得出一回事,要真出事那可就是戳破天的大事儿。
只要夏景行在任期内出了乱子,陛下定能看出他能力不足,到时候还不得将自己召回。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势必要显出前辈的宽厚:“大将军说哪里话,陛下既然信任你,将此重担交到了你手上,大将军就必定有能力挑起这副担子。但有问题来老夫府上,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景行一脸谦恭将徐克诚送出了营,倒让聂梅心里失笑,这两个老的小的都似狐狸,甭管老的对小的多少不忿,小的对老的心里有多少防备,至少表面上还是很和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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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派人去打听夏景行上任的情况,听得接任竟然十分顺利,徐克诚不但没为难夏景行,还勉励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徐克诚这是老糊涂了吧?他就这么容易将京郊大营交到了姓夏的手里?”怎么着也应该拖个几日,想个对策才好。
当然,能让姓夏的灰头土脸的滚出京郊大营才好呢。
只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徐克诚做臣子的揣摩上意比太子花的功夫还多,哪里肯在台面上拖延,明知自己处于劣势,必然是要想法子在圣人面前挽救一番的。
徐克诚前脚卸任,后脚就往宫里去面圣,还要自谦几句,将夏景行夸了又夸,只道年轻人有干劲,怀化大将军又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担此重任最合适不过。
甭管他心里怎么想,这番话说的着实漂亮,倒让齐帝勉励一番,将令他退下。
燕王就在旁边侯着,等徐克诚退下去了,齐帝便笑:“恪儿,你觉得徐克诚的话是真是假?”
夏景行是他一手提拨上来的,算得是他的左膀右臂,让夏景行接替了徐克诚的位置,齐帝心中自有考量,但还想听听燕王的意见。
“这主要取决于怀化大将军接手大营顺利不顺利,就知道徐老将军的话是真是假了。”
徐克诚若说的是真心话,那夏景行接替他的位子,就算他不肯出手相帮,可也不会暗里使绊子,夏景行也会顺利将京郊大营接管掌控;反之,他若私底里使绊子动手脚,就不必父子俩在宫里猜了。
齐帝一叹:“徐克诚也算得多年忠于朕的,只是近来……”原来以为忠心耿耿的,一等到他生病,就迫不及待的向新君示好,实在令他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