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闹事的汉子听得怀化大将军的决断,顿时瞠目结舌。
——受害者还未报官,出事儿的倒先往官府去挂号了?!
夏芍药满面愧意,低垂了头:“都怨我非要折腾。若是我安生呆着,也不会惹出这事。”就算事情是她督造会馆引起,但相信这事儿闹将起来,夏景行在朝中行走肯定会有影响,最后说不定还会将责任算到他身上。
“又说傻话了?!你我夫妻一体,凡事自有为夫,你只管将心放到肚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这里复低头安慰老婆,吴忠带着人开始搜身,先从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身上搜出个双股金钗,丁香跟着去认,“这是夫人之物。”但已被这汉子的脏手拿过,只能掏出个帕子,吴忠将金钗放到帕子里,身后亲卫一脚就踹在这汉子腕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汉子惨叫一声,抱着胳膊疼的打滚。吴忠等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
其余人等顿时吓的哆嗦了一下,总觉自己的胳膊也开始疼了起来。
有胆小的忙从怀里掏出趁乱抢来的首饰,往场中丢了过去,其余人等纷纷效法,很快将夏芍药身上的东西都丢了出来,丁香确认过了,东西已经全收了回来,再无遗漏,夏景行便吩咐:“派人将这些首饰送到银楼去熔了。”被脏手拿过的夏芍药自然再不能插戴。
那些哄抢过的汉子被亲卫拎了出来,通通挨揍。
夏景行身边的亲卫们皆是当初前锋营跟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刀上染过血,手里有过人命的,不多时那些方才还大闹的汉子们就被收拾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夏芍药被他揽在怀里,还用大手捂住她的耳朵,似乎是为了减轻她心里的恐惧。任远博跟于文林总算适应了他这副疼老婆入骨的模样,过来向他道谢:“今日若非大将军赶过来,我等恐怕要被人踹断肋骨回家躺个数月了。”那都算是轻的。
夏景行眸光沉沉,亦向二人道谢:“方才若非两位护着内子,后果不堪设想。两位这份情义,夏某记住了,他日若有需要夏某的地方,不必客气,夏某必定竭尽全力!”他冲过来之时,瞧的真真,这两人将夏芍药护在中间,若非他们护着夏芍药,她今日必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
一想到有人在暗处打她的主意,他心中便犹如火焚,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
今日也是凑巧了,会馆出了事,这边负责人往夏家去寻人,听得她出门去了,想到官府还需男主人出面稳妥,便请了夏家仆人去给夏景行报信。
夏景行今日与燕王有约,回来的早,到城门口便撞上报信的家人,这才赶了过来。
夏芍药松开了夏景行,往那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走了过去。此刻场中除了那些趁乱抢了她首饰的汉子还在哀哀慘叫,局势倒是稳了下来。夏景行来了之后,她好似有了主心骨,担忧归担忧,却不再害怕了。
那妇人怀里还抱着孩子,见她走了过来,似乎有些害怕,色厉内荏喊道:“你别过来!你们砸死了我儿子,还我儿子的命来!”
她双目通红,眼泪倒不再流,神情之中奇怪的流露出阴狠张惶之色,原本是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孩子,见夏芍药越走越近,往后退的时候连孩子也顾不得了,任凭他滚落在地上,退过去之后才想起孩子,拉住他一边胳膊往自己怀里扯。
那孩子本来胳膊似乎就被砸断了,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但这么拉着他的胳膊,夏芍药都替他疼,忙停了脚步,蹲下来安抚她:“大嫂别怕,我不会拿你怎么办的。我家夫君已经派人去报官,等官府来了,查明了案子之后看官府如何处理,我决不推诿,大嫂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那妇人见她并无别的动作,胆气又回来了,红着眼睛朝她嚷嚷:“你……你们仗势欺人!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仗势欺人……”
夏芍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才来就表明了态度,但围过来的那些汉子狰狞的脸庞分明心怀叵测,今日若不是夏景行来的及时,她的名节都要毁了。这倒不像是为自家孩子讨公道,更像是借机聚众闹事的了。
她之前是被突发状况给吓懵了,没料到建会馆还会闹出人命,这时候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心中一旦起疑,打量这妇人与怀里的孩子便暗带了几分审视的眼光,“大嫂子说我仗势欺人,那场中这些方才引起□□的人,可都是你家亲戚?”
妇人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强道:“自然是我家里人,不然谁闲的没事干,还跑来凑这份热闹。”说着拖长了调子又要哭:“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
夏芍药心里发沉,忍着不适又细细将她怀里的孩子打量了几眼,越瞧越是心惊。这妇人白胖圆团,但怀里的孩子却极为瘦弱,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细的惊人,也不排除这孩子天生体弱,却不能肯定这孩子并非这妇人亲生。
“无论是不是你家里人,等京兆衙门一查便知。”夏芍药后背发凉,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难受的紧,扭头朝夏景行那边瞧了一眼,未料他竟然一直瞧着自己,似乎极为不放心,一见她看过来,立刻丢下正跟他说话的任于两位,迈开大长腿往这边走了过来。
夏芍药不想与这妇人再多说,返身迎上去,伸手就抓住了夏景行的手,他粗砺的大掌包裹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只觉得入手冰凉,再瞧她神色恍惚,心神不定,当她被吓的还没缓过来,半揽了她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芍药别怕,为夫在这里。芍药别怕,为夫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仿佛是为了让她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
在他滚烫宽厚的独属于她的男儿怀抱里,方才那股寒意终于被缓缓压了下去,连带着手上也渐渐暖和了过来,她也顾不得场中许多目光都看着,将脸埋在他怀里,良久才喃喃道:“这世上……真有这么蛇蝎心肠的人吗?”回想会馆外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塌的。不说施工的工人,单只任于两位,还有她留在会馆的负责人,都不会轻忽。
夏景行听得这一句,便知她大约已经猜中了,想来她是不曾见识过这等毒辣之事,长安城的水到底有多深,水底下又有多少不可计数的暗礁暗流,以及被权势摧染的堪比墨汁一般的心肝,谁又能知道呢。
身在局中,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心中暗叹,到底还是将妻儿给拖了进来,万幸她够聪颖。
“这件事情会查明白的,芍药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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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的人来的很快,听得是怀化大将军派人报案,还出了人命,就连京兆尹都惊动了,亲自带了差役忤作前来勘验。
怀化大将军如今是圣人面前的红人,虽说圣人已有风烛之象,但他一日在朝,便是天下之主。
京兆尹来了之后,先向夏景行见礼,听说场中断了胳膊的这些汉子皆是对任于两位先生下手的暴民,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锁拿了回去,只留那圆胖妇人与眯缝眼鹰钩鼻的汉子作人证。
忤作要勘验那孩子的尸首,妇人却死揽着不放,一声声叫的凄厉:“儿啊,你死的好冤啊……”状若疯颠,就是不肯让差人靠近那孩子。
夏景行朝吴忠使个眼色,“去协助京兆尹查案。”
吴忠带了俩亲卫过去,轻轻松松就将这母子俩分开了。那妇人哭的歇斯底里,足令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夏芍药在夏景行怀里,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了,只等着答案揭晓。
忤作将孩子平放在地上,轻轻揭开了这孩子的衣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身上多处被砸伤,肋骨断裂,胳膊跟腿骨都被砸断,但仍能看出他生前必定身体不好,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
吴忠在旁边盯着看两名忤作一名验尸,一名填写验尸格目,耳边是那妇人聒噪的哭声,等勘验完毕,起身去向京兆尹冯九道禀报案情。
除了要查验尸首,还要查验案发现场。那面倒塌的墙是临着巷子的,衙差连同夏景行夫妇,以及他身边的亲卫一同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面墙已经整个的倒塌了,碎砖散落一地,当初分明砌的很结实的墙此刻就好似遭遇过地震一般,面目全非。
而且这个孩子当初是被人从墙边扒拉出来的,可想而知在那么多人翻找过的情况之下,是很难保持倒塌时候的原貌。
等衙差都撤了之后,任远博跟于文林不死心,两个人蹲在地上,也不顾身上还带着伤,一块砖头一砖头往过拣,实在不能相信自己亲自督造的房屋会出现这种情况。
秦少安将他们介绍给夏景行夫妇的时候可是打过保票的,听得会馆居然出了人命官司,第一时间带着柏氏往将军府去探望了。
夏芍药回家见到一双儿女的笑脸,只觉得异常的难过。等她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将绮姐儿在怀里抱了好久,才觉得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