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慌也似的逃离了。
扶簪的手拢过梳拢结成的发髻,温绾绾蓦地发觉离他竟是这般近,见他一张玉样容颜逼到跟前,轮廓竟是较往日瘦削了几分,她反而不敢看了,轻轻别开头。她难能知他心曲,自是觉察不出颠墨的招子里蕴藏着如何的惊涛骇浪。
灼热的鼻息,烫得她心口发颤,她只得逃了。回府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几能闻见迸裂之声。她忽而加快了步伐奔走起来,十五管不住她的身,唯能瞧见她愈走愈快,愈奔愈急,一头转入阁中。
“殿下慢一些,不要跌了……”十五在她身后急道。却见她碰倒了案几,碰倒了酒壶。裙摆扫得酒壶轱辘地摇晃,满地水迹倾出,湿了衣衫。
温绾绾行得急,脑中嗡嗡,身体抽空一般恍惚,竟是不察绊倒在地。她以肘撑地,身下淌着打翻的杏花酒,霎时清冽的酒香扑面袭来。
在这样清宁的月夜里,万籁俱寂。空气中盈着醇香,忽有鸟鸣入耳,一声声听得静悄。
温绾绾怔忡片刻,扶屏起身。尚来不及适应这夜色,身后足音疾来,提了外间的琉璃灯,置于屏风前。
明灭的灯火晃过镜中人的失魂落魄,十五犹疑着上前,取了秀帕覆上温绾绾的脸颊,拭过她长睫上的泪珠,轻声道,“殿下,地上寒凉,奴婢扶您起身吧?”
温绾绾忽而转目投向屏风之外,窗下,檐上,枝头,还有远处小桥流水人家,都教这月夜洒了星河。府中四野阒然,院内开了几树,新芽翠嫩,衬着月色浓淡相宜。
“我其实也是个懦夫。”温绾绾低声道。晕黄的灯影渐而贴近眼前,她由着十五搀扶着起身。频频入梦的玉容,不过是现身眼前,就教她一瞬丢盔弃甲,四肢百骸僵在一处。
她不解自己心曲,又愧于面对。这情爱二字,折磨了她几月的心神,怎也参透不了。她只得逃,佯做不曾遇见,便不会烦忧。
阁内是添了香的,婢子折了两叁枝迎春,以清水养在邢窑青釉瓶内。小轩窗开了半牖,经风一拂,只觉肌骨生凉,不觉打了个寒噤。帘幔低垂,夜寒侵人。
十五欲上前关窗,温绾绾拦住了她,“再取一壶酒来。”十五欲言又止,半晌她躬身退下。窗外枝叶簌簌当风,新芽临风不惧,枯枝朽木里结了青翠。月光投下影来,在阁内缓缓移动,风姿绰约,宛若涟漪。
温绾绾懒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任由寂静的树影吹来几许晚间的春风。她偏头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颈子,恹恹地张了张唇,呼出一口酒香。她一手懒支着下颌,一手晃着所剩无几的酒壶,双眸迷离地瞧着高挂的圆月隐入星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