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都监使司是正六品的衙门,不过除林缚身兼正六品职事主官外,其他属员都是吏员,不设佐属官,比鹤城司在正七品都监宋小波之下另设正八品草场监丞、正九品仓大使两名属官还不如。
林梦得等人也不介意这种表面上的东西,典吏就典吏,做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豹是赵虎的弟弟,弟兄三人,加上幼弟赵梦熊,都是练武的胚子。赵豹今年才十八岁,能提起四五百斤的重物,两膀子力气大得吓人。林缚当初在七夫人身子安排了一个暗桩子护卫她周全,平时只是充当普通的庄客,也教赵豹学骑射、学锏。赵豹学了两年,粗通拳脚经过打磨,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在乡营里入了籍,平日就跟着他娘在七夫人身边护卫周全。
顾盈袖随一干孤儿寡母都到崇州后,林家两百多私兵都留在江宁听林续禄的调遣,赵豹则跟着到崇州在亲卫营任事,跟着林缚身边锻炼。
骑营以及崇州步营的兵力不能再分散,林缚只能从亲卫营抽人跟着王成服去收拢溃兵。
赵豹听得林缚命令,拿了信符,迅速去东南坡营房点齐一都队骑兵,与拿了宋小波令函的王成服,先一步赶往崇州北面收拢溃兵。
宋小波弃城先逃,在鹤城守军里已经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但林缚这时候还是只能借宋小波的名义收拢溃兵,担心溃兵不听从命令,额外给王成服斩杀乱兵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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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尽可能的集结鹤城司的兵力外,江东左军也必须做出调整。
林缚不喜宋小波,让胡致诚调了几辆大车、二十名乡兵给他,借口让他去九华将家人接来这边安顿,将他从眼鼻前撵走。不过崇州防备事务,林缚不会瞒过身为知县的吴梅久,也邀顾嗣元、赵舒翰等人留下来一起参详防务。
“崇州、皋城以东的滩地近海,都是浅水,”林缚将花了好大心血才制成的海陵府地图铺挂墙壁上,再找不了比这幅更加精准、细致的地图了,地图上甚至将沿海的潮汐线都标注出来,“东海寇选择侵袭沿海,也是有目的的利用这些近海区域的浅水浅滩地形,以限制我大型战船进入参战。如此一来,东海寇就获得船多人众的优势,不畏我舟师包抄其后路。此时东海寇占据鹤城军塞,以此为据点,北侵淮南盐场,甚至远袭清江浦、淮口,我们再无需担忧东海寇会贸然侵犯河口。江东左军将做两点调整,其一,舟师主力往江门岛方向集结,步骑主力往鹤城西戍台集结,务必在天黑之前,完成上述部署。崇州这边务必要在三天之间完成村勇寨丁及民船的集结,以为后备战力。若是寇兵强闯江口,手头能调动的任何兵船都要用上。谁敢阻挠此事,战时军法/论处,绝不容情。吴大人,我午时要随步骑去鹤城,这事就要你多担当了。”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上崇州的天空,听着林缚如此部署,以步骑直接威胁鹤城军塞,做出攻城夺寨之势,舟师又能随时从江门岛出海包抄其后路,吴梅久暗想江东左军真是要跟奢家控制的东海寇大干一场了。
第87章 兵聚鹤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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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左军在崇州是内线作战,道路通达,无后勤之忧,出动迅捷。崇州步营及骑营午后同时从紫琅山驻营出发,未时三刻,日头刚西斜,林缚就与曹子昂、周普先一步率骑营及部分亲卫营骑卫抵达鹤城西戍台。
正赶上二三十艘寇船从东面而来,不敢轻易往崇州腹地突冲,在戍台东里许外停靠南堤,三四百寇兵登岸,试探性的靠近戍台,给弓弩击退,看到这边骑兵来援,退守河堤结阵以守,也不退去。
林缚下马来,在原鹤城西戍台守将刘振之的陪同下,与曹子昂、周普等人登上戍台,观看敌阵。这伙寇兵以河中一字排开的横舟船队为依靠,在河堤上列阵,相比去年暨阳血战时,阵形要严整得多。
“马儿还有余力,能冲两三波,”周普在旁边搓着手,说道,“总要赶在天黑之前,将这群龟孙子赶出去,省得留在这里碍眼……”
西山河与运盐河的贯通工程只需要开挖三里长的河道,八月初征募万余民夫,耗千万钱,赶在九月上旬挖开通航。
集云级的千石战船能够走西山河从紫琅山直接航行到崇州西北腹地,但是从九华到鹤城段的运盐河百年失修,积淤得厉害,百石船都难畅通无阻。
为了达到使大型战船在崇州内河运行无阻的目的,林缚正筹划秋后对崇州段运盐河进行大规模的清淤,工程量之大,征募民夫之众,耗费钱粮之巨,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件事还要过一个月才会正式的开展,预计到明年春后才能初步完成,眼下靖海水营走内河最多只能支援到九华。
在津海级战船都能通行无阻的海域上,靖海水营可以凭借战船及战术的优势,足以对抗二到三倍的寇兵也不吃亏,然而到浅水域作战,大型战船无法参战,中小型战船数量又不足,靖海水营就像自缚双手,与寇兵相比,优势尽失。
东海寇为了利于侵袭江东、两浙沿海府县,所选多为吃水浅的平底船,海鳅船能直接驶上浅滩停靠登陆。东海寇也是看清彼此水师的优劣,这次才避开水深无阻的江口,选择袭击浅水滩涂地形的沿岸地带。
林缚没有打算将靖海水营调进运盐河与寇兵对抗的意思,在鹤城西戍台这边只配备了几艘小型桨船,大股寇兵入袭,不能指望这几艘小船能对抗寇兵,只是算计着情势不对,这些小船是用来凿沉封锁河道的。
这时候二三十艘小型寇兵从鹤城军塞过来,这边依靠挨河而建的戍台,用弓弩封锁河道,这一段运盐河道才百十步宽,皆在强弓劲弩的封锁范围之内,使寇船不敢轻易冒箭石强冲过去。
曹子昂看了看天,说道:“晴空万里无云,要是不变天,夜里星月通明,足以支持夜战,这伙寇兵聚而不退,怕是要等拖到天黑强冲过去,分成小股往后方渗透扰掠,到时候我们则要被动多了……”
江东左军是内线作战,若是会战,则更方便集结兵力,形成局部优势,达到击溃寇兵的目标,但是寇兵显然没有跟江东左军会战的意思,一旦分成小股渗透沿小河汊子往腹地渗透,屠杀、洗掠平民,江东左军再是内线作战,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将崇州防守得泼水不进。
林缚蹙着眉头,眺望远处的鹤城军塞,鹤城的失守,使他们这边被动得多,不然他只要在江门集中兵力,威胁东海寇侧后,只要东海寇在淮南盐场劫掠无果,十天半个月就会撤出去。
“寇兵在河堤上结阵,无侧后之忧,我部从河堤两侧冲其两翼,会受到船上弓弩的打击,”林缚这才收回神思来,回应周普请战的要求,“只能用甲卒从正面压迫,只要扰乱其阵脚后,再利用骑兵走河堤快速冲击,才能达到击退的目的——不过天黑之前是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你们下面好好商量怎么打这第一战,我与子昂在这里看着。”
“行。”周普应道,又捶了一记刘振之的肩膀,说道,“甲卒为主,骑营配合,怎么打,你来筹划。”
刘振之时年二十六,也是西沙岛流民出身,晋中武县籍人。
前年晋中大荒,晋中与燕京毗邻,地方仓储甚少,但有一批赈济粮走太行山道运至晋中,然各环节漂没得厉害,最终到灾民之手所剩无几,武县官吏更是贪婪得厉害,粒米未济。
武县灾民围聚城下大哗讨赈,赶着陈芝虎率部过武县,武力驱赶聚闹灾民,遇到反抗后事态升级到清匪的态度,最后更是大肆屠村杀寨,血流成河。
时至今日,晋中人还谈虎色变。
刘振之率族人参与聚闹讨赈,给列入武县二十三名匪首之列,被迫带着族人南逃到崇州来避祸。去年西沙岛大灾,刘振之族人受创极重,随他南下二三百名武县人不到三十人活下来,其妻溺亡,三子独活幼子。
刘振之在灾后积极参与救灾事,加入西沙岛乡营,参与抵御太湖盗入侵之事,后编入江东左军,以身强体壮善使长枪充当十五卒的旗头。北上勤王诸战,皆善战勇武,给林缚从军中挖掘起来,从都卒长、副哨将、哨官,迅速提拔到崇州步营第一哨哨将的位置上。
早先也给林缚调派九华独挡一方,后鹤城西戍台吃紧,刘振之就给调到这边来。
在军中,周普的地位自然要比刘振之高得多,不过他知道江东左军要发展,必须要有更多像赵虎、宁则臣、刘振之这样的优秀青年将领冒头出来,并不介意首战给刘振之当个陪衬。
刘振之神情一振,正是锐志进取之年,也不推让,朝周普拱拱手,谢道:“请周营官提点。”便与周普先下戍台安排战事。
鹤城西戍台在运盐河南岸建有五丈高,是空心敌台结构,方九丈,以条石为基,墙厚丈余,包砖夯土为芯,建得颇为坚固,在戍台西侧沿河岸则是一座可驻三百卒的小型军垒。
早在六月初旬,林缚就在附近置换出大量的屯田,屯户多达千户,之前除刘振之率两百武卒驻守外,还动员了四百余民勇协防。林缚先率骑营驰援,周同率崇州步营第二哨、第三哨、第四哨在天黑之前也能赶到,王成服收拢鹤城溃兵后,也将到这里集结。
在天黑之前,这边聚集兵力将达两千四五百人。
“也不知道李兵部在蓟北练兵有无实绩,能不能抵挡住东虏秋后入寇,”曹子昂没有再看远处的鹤城军塞,转身回望西面的运盐河,叹息道,“要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再无人能撼动大人在崇州的根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