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偷偷摸摸地像旁边看了一圈,随后凑近了中年学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那大谢氏的嫡长女,据说现在在宫里头当女官,很得太后娘娘和皇上青眼,若是不出意外,便是‘那个’了!”
他朝着皇宫偏西的方向拜了拜,斜睥了中年举人一眼。
那举人本来还愣了一下,似乎是想问“那个”是什么,但一看说话这人的表情,便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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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春日多好眠。
谢毓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听到了外头的嘈杂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房里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朝厢房喊到:“红菱,怎么不叫我起来?”
红菱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手里端着盆水:“奴婢见姑娘睡得香,便不舍得惊醒姑娘了——左右现在姑娘没什么事情要做,清闲得紧,这时候躲个懒也不碍事。”
“话是这么说——嫁衣不要我绣的么?”谢毓接过沾湿了的帕子,细细地擦干净了脸,然后坐下,任着红菱给她上层薄妆。
红菱忍俊不禁道:“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三脚猫绣工,若是真全让你绣,怕不是要闹笑话。”
“太子爷早已寻了苏州最好的绣娘,这两天工期将近,大约再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姑娘你呀,只要在边角稍微绣上几针,便好了。”
谢毓白她一眼,说“你这蹄子竟然嘲笑我了”,但也没掩饰脸上笑意。
到底是姑娘家家的,遇到婚姻大事,就算是谢毓这样惯常冷静的人,也不免在想到此事时,两颊绯红。
况且不同于前朝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掀下盖头前一秒都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子,谢毓的良人,是由她自己挑选的,因而这时候,几乎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头跟吃了蜜似的甜。
外头白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谢毓出宫前,宋衍将她拨给了谢毓。虽说谢毓是女官,但现在并不是单纯为妃,而是嫁给皇帝做正妻,自然所有步骤都得按规矩来。
于是过完年就住到了谢家客院里,待谢家将他们家一支认回来了,便按照族里排行,算是嫡二姑娘。
谢毓看了眼白芷,奇怪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白芷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送纳采礼来了!”
谢毓呆了一下,随即“啊”了一声,问道:“有什么呀?”
“嗨,不就是那些固定的家伙什,”白芷说,“文马四匹,甲胄十副,缎子二百匹,布二百匹——”
她看着谢毓愣怔又有些不满地神色,“扑出”一笑:“当然还不只这些——比起先帝那时候,又加了银盆两个,玉如意一副。”
谢毓这才露了笑颜色,说:“皇上多心了,就算只按规矩来,我又不会多说什么。”
“姑娘你也要看看,你这话说出来有几个人信。”红菱将最后一丝发油抹道谢毓细碎的头发上,将其固定在发髻中间,笑道,“你这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毓没反驳,只是满意地笑着,说:“纳采不过略给薄礼,我倒是关心,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白芷笑道:“那哪里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时候,大约单子才恰恰拟好,要等相关的官爷和太后娘娘、皇上商议和增减晚了,才能交代下去。”
“不过呀,依奴婢看,照皇上对姑娘的在意程度,自然少不了好东西的。”
现在白芷和谢毓算是身份有别,便跟着红菱叫谢毓姑娘。
红菱点了点头,又说道:“况且太太那边肯定还会有许多添妆,母舅家到底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据说还搜罗来了那极其罕见的西洋镜——人照在里面,就跟别人眼里看到的一样,一清二楚。”
谢毓想了一转,也没能想象出来那西洋镜到底是什么个样子。
不过。
她想,等出嫁那天就知道了。
*****
转眼已是初秋。
谢毓的嫁妆终于制备完全了。光宫里头就给了一百六十八抬,谢家又添了几十台上去。而且,出乎谢毓预料的,淮阳公主竟然也托耶律二王子送了些金银珠宝过来。
不,现在不能说是耶律二王子了,而是——契丹王。
耶律亿果真跟宋衍预料的一样,是个心思极为深沉的人,在大梁平定内乱之后不久,就借着之前白狮害人的由头,让大梁出兵,攻打契丹,自己从中牟利,暗中刺杀了前契丹王和大王子,坐上了王位。
现在大量和契丹是对极好的表面兄弟,至少乍一看,和睦得仿若一家。
谢毓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利益交换——晋王间接杀了先帝,这是既定事实,但是宋衍因为朝中实在无兵可用,不得不安且放下这仇恨。
现在多了契丹王这一将燃未燃的□□桶,恐怕晋王在下一个将星横空出世前,都无法离开边关了。
但这些都不是她能考虑的事情。
事实上,她也无暇考虑。
自从前些日子嫁妆抬入宫中后,她就真正得开始忙起来了。
忙着跟宫里太后娘娘指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虽说以前做工女的时候已经学过一轮,但现在可是做皇后,自然有很多新增的。
比如行走方法,说话方式,甚至是,那个方面的。
天知道谢毓这个黄花大姑娘看到那两个嬷嬷一本正经地拿着两个欢喜佛笔画的时候,有多么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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