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她从老太太那要来了食谱,第一次做成功献宝一般送到陶墨言跟前,陶墨言吃一口绿豆糕,眼睛都亮了。
怪不得他喜欢……因为这个绿豆糕,味道竟是这样复杂。
从前她的心思都在旁人身上,从未好生品味过这个绿豆糕,直到今日,才发现它的好。
可惜,她还是不喜欢。从今日起,她也不用再为了旁人,勉强自己喜欢它。
“都给你吃吧,吃了还能降火滋阴,解毒敛疮。”宋研竹兴趣乏乏地将绿豆糕丢在一旁。
“小姐今日的起色好多了。”芍药捧着一束红梅走进屋来,“方才去了一趟林大夫那,回来路上见梅花漂亮就采了些,小姐没事瞧瞧,这颜色火红,看着都喜庆。”
“找个花瓶插上吧。”宋研竹道。
芍药见宋研竹兴趣乏乏,对她比之从前冷上了许多,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怵,斜眼瞪了下初夏,心道不知是不是这个小妮子在小姐跟前说了她什么坏话,又想着宋研竹刚醒,她素来脾气有些古怪,遂稍稍放了心,对宋研竹道:“听林大夫说,夫人的病似是有反复。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议论纷纷……”
宋研竹心里不由升腾起怒意,呵斥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他们说什么!我瞧你消息倒是比谁都灵通!耳朵不止伸到了主子房里,连主子的事儿都要插一手,是不是?”
芍药没成想自己拉家常的一句话惹得宋研竹发这样大的火,在宋研竹身边这么多年,宋研竹从未对她们疾言厉色过,芍药不由地红了眼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道:“奴婢不敢,奴婢也是担心夫人,又怕外人不知情,坏了小姐的名声……”
说到后头有些哽咽,宋研竹瞧了她一眼,道:“在我的房里做事,就得记住自己的本分,什么该听,什么该看,什么该说你心里也该有个数!若是不清楚,我这庙小装不了你这尊大佛,你还是找些另寻出处才好。”
“奴婢不敢!”芍药忙磕头认错。眼见她额头要肿起来,初夏心有不忍,忙陪着跪下求道:“小姐切莫气坏了身子,芍药姐姐她不是有意的!”
宋研竹脸色稍缓,摆手让芍药停了下来,凉凉道:“近来府里事儿多,不论旁人怎么说,咱们自个儿莫要乱了分寸才好。花很好看,你得空也采一些送去二夫人房里。”
“是,小姐。”芍药回道。宋研竹又道:“我今儿要和初夏出门一趟,你替我守在门口,不论谁来都不许让她进,听见没有。”
“是……”芍药应道,诚惶诚恐地退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宋研竹和初夏已然出现在建州城大街上,只见宋研竹一身贵公子装扮,纸扇轻摇,不胜风流,初夏则是一身小厮装扮,瞧着也清秀。
“小……公子,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初夏不自然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战战兢兢问道。
长这么多大她还是第一次跟小姐装扮成这样站在大街上,若是被夫人发现了,她肯定会被剥掉一层皮……救命啊!
“西坪巷!”宋研竹微微一笑,提起扇尖朝前一点: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定有她的用意所在,要改变自己,必先拯救她的家庭——嫣红,宋家二房上辈子的红姨娘,这一世,她要先来探探她的底。
第7章 重逢
“公子,你怎么知道老爷和……那个女子是在这里?”两人站在拐角处,初夏满心疑问:似乎小姐醒来之后,是有些不大一样,譬如此时此刻小姐的这身装扮,这要是换做从前,她打死都不敢相信,一向文静乖巧的小姐女扮男装,还私自带着她出府。
天哪,她的好小姐啊,哪儿去了?
女扮男装诶!出府诶!跟踪二老爷诶……
这算不算……女儿带着丫鬟来抓父亲的奸?
真是要疯了。
初夏打了个寒颤,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驱赶出脑袋。
“因为我聪明啊。”宋研竹含糊答着。她实在无法对初夏解释,为什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卖,从未单独出过宋府的人会对建州的地形如此熟悉,更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走到这里,西坪巷的胡同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可是她却准确地寻到了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一瞬间又弹了回去。
“老爷……”初夏差点唤出声,宋研竹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拉回。
她果然没记错,爹是把嫣红藏在了别院了。
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门口,宋盛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女子一回头,是明媚至极的微笑。
如前世一般,不论宋研竹何时看到嫣红,都不会将“恶毒”两个字与她联想到一起。她喜着素色的衣服,脸色装扮也总是清新淡雅,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她的气质,她就像极了一朵清心寡欲的莲花,看起来,最大的败笔也不过就是她有一个媚俗的名字。
这样的一个女人,莫说是宋盛明,就连宋研竹一个女子看了也心生怜惜。即便是上一世已然见过她的真能耐,可是再见面,宋研竹依旧有一种无法呼吸的赞叹。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她的一颦一笑足以让男子魂牵梦绕。而此时的宋盛明就站在她的身边,低头温柔地看着她,嘴唇微动,似是说了句“小心些”。
如果宋盛明不是宋研竹的亲爹,宋研竹几乎要以为这是多么和睦亲密的夫妻二人。
宋研竹攥紧了拳头,握着纸扇的手已然被勒出一条深深的印迹,她却浑然不知。
“诶,那不是……”身边的初夏突然出声。
宋研竹才恍过神来,看向远处,宋盛明大约是才带着嫣红逛街回来,他的贴身小厮赵福一件件从马车上将东西歇下来,光是布匹已是好几匹,还有些孩童的玩具。也不知落了什么,嫣红的面色有些紧张,拉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说话。
宋研竹见初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丫鬟,低声问道:“怎么,你认识那丫鬟?”
“嗯,好像认得……”初夏点头道:“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和我同村,叫喜鹊,我七岁被卖到府里时她还拉着我哭,说她爹娘也想把她卖了,好替她哥哥娶媳妇。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
正说着话,喜鹊对嫣红点了点头,扬声应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说完,人便往宋研竹方向走来。宋研竹赶忙带着初夏偏了偏身,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初夏道:“快,跟上喜鹊!”
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东大街,喜鹊快步走着,宋研竹和初夏小心翼翼地跟着,哪知正走着,迎面急冲冲地走过来个人,半个身子直直撞到宋研竹的肩膀,宋研竹忽忽悠悠打了个趔趄,好在初夏及时地扶住她,她才不致摔倒,只是跌倒前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手掌心立时被粗糙的地面硌出血丝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初夏最是见不得旁人欺负她家小姐,上前两步便将那个试图逃走的肇事者拦住,待那人转过身来,初夏倒吸了口凉气: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竟然也能遇上这样满脸横肉的人,只双眼一瞪,瞎得她腿直哆嗦。
“初夏,算了,咱们……”宋研竹手疼的厉害,抬眼一看,喜鹊早已经走在前面了,正要对初夏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上喜鹊才要紧。哪知抬头一看那人的脸,一个“走”字含在嘴里,当下便愣住了:这张脸……这张脸……
电光火石见,宋研竹脑子里闪过几个年头,再摸摸袖子,果然空荡荡没了钱袋的踪影——真是冤家路窄!
上一世时,她也在丰年食府跟前被人盗了个钱袋。当时她哭丧着脸回家,陶墨言看她懊恼也不安慰她,气得她直跳脚。结果第二天一早,陶墨言就带着她到官府领回了自己的钱袋,当时走进府衙时,就见到了这个人,也是这样满脸横肉,长相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