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竹也是后来才得知伺棋的事儿,见袁氏这样,一时恨自个儿父亲无耻,一时又恨伺棋下流,又恨宋喜竹被宋研竹害得去了岭南,如今自个儿想说句话都寻不着合适的人。
这样一想,乖巧娇弱、事事都比不上自个儿的赵思怜就显得面目可亲了。
两个人再亲亲热热挽着手出现在宋研竹跟前时,宋研竹惊讶了好久,问了宋欢竹一句话:“大姐姐,伤疤好了,疼也忘了么?”
宋欢竹脸色微变,宋研竹不理她,带着初夏匆匆离去。
赵思怜绞着帕子难过道:“欢姐姐,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了研姐姐,我总觉得她不大喜欢我。”
宋欢竹冷哼了一声道:“你理她作甚!不过是受了旁人两句抬举,眼睛便长在头顶!”定睛看看赵思怜的脸,不由笑道:“许是瞧你长得比她好,嫉妒的?”
“姐姐又取笑怜儿,论咱们府里谁最好看,谁敢同姐姐比。”赵思怜红着脸低下头去,一句话说得宋欢竹哪儿哪儿都舒服了。
那一厢宋研竹匆匆上了马车,前往护国寺赴约。护国寺在建州城南的里水镇附近,宋研竹一路南去,将到丽水镇时,便见赵九卿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遥遥招手。
走近了,宋研竹上了赵九卿的马车,自家的马车在后头跟着,赵九卿挤挤眼,对她道:“今天带你看个好的!”
“什么?”宋研竹一怔,赵九卿不言语,指指里水镇的方向道:“今天是五显灵官大帝诞辰,里水镇的百姓会举办庆诞仪式,镇里上上下下都会张灯结彩,昼夜鼓乐不熄,设宴敬奉若是咱们赶得巧,还能看到“进乡祈火”的的仪式,高跷、马队都有,还有跳大神的呢!”
宋研竹一听来了兴趣,透过马车往外看,果然镇里熙来攘往,好不热闹。从前便听说里水镇有这习俗,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宋研竹不由有些兴奋起来。
赵九卿戳戳宋研竹的腰,“带你出来总有你好的!作为报答,你可得告诉我,那日那些个丫鬟婆子、还有你那大姐姐怎样了。”
宋研竹不由斜睨了赵九卿一眼,端着架子道:“九姐姐可是要嫁的人,怎得这样不端庄持重?”
赵九卿一听,伸手就要挠宋研竹痒痒,“我让你端庄持重!”
直挠的宋研竹哈哈大笑,告饶不止,赵九卿才收了手。宋研竹将那日情形一一说了,只隐去宋盛远的名字,赵九卿听了直咂舌,又听宋研竹说,宋欢竹和赵思怜和好如初,赵九卿连连摇头,“你大姐姐眼睛看着挺大的,就是不大中用。”
两人正说着,马车外哐哐当当响起来,继而是唢呐、大鼓的声音,宋研竹望出去,外头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头是化了妆的高跷、马队跟在后头,马上的男子手执五色旌旗,好不威风。队伍长得见不到头,锣鼓声震天响。
宋研竹从马车里往外看,仰头也看不清高跷上是什么,马车却停了,赵九卿得意地笑笑,道:“我一早便在镇上的酒楼定了位置,在二楼,靠窗,开了窗就能看到踩高跷人的脸!”
“太好了!”宋研竹欢喜道。
马夫将车停稳,宋研竹和赵九卿下了马,一抬头,匾额上写着“金玉食房”,宋研竹没喝水都快喷出来了:她家的金玉食坊天底下只有一家,这边倒好,来了个冒牌的,字儿都不愿意挪,就把“坊”改“房”了。赵九卿一定是故意的!
赵九卿无辜地摇摇头,“这镇上就这么一家酒楼,我也是没法子!”
正要抬步往前走,身后突然急急传来一声大喝,“让开,都让开!”宋研竹回身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在人群中快速飞驰,路人见了纷纷让开,动作慢的已经被马车带得跌倒在地,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到高跷的队伍里去,路人纷纷喊叫着。
宋研竹一凝眉,只见马车上的人分外眼熟,定睛一看,不就是她的老对手,金玉食坊对门儿的石为天?真是冤家路窄,在建州无法无天,到了里水镇还是这样猖狂!
“快看!”赵九卿喝了一声,宋研竹顺眼望去,就见那马车转了个道,就要往她跟前冲来。那马车速度极快,眼见着就要冲到自己跟前,宋研竹下意识将赵九卿推开,自个儿也往后退,眼前一黑,却是有人拦在自己跟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宋研竹只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掉下来,一睁开眼,陶墨言眉目如画地望着她,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宋研竹此时唯一的念想就是,为什么他也在这!
摇摇头挣开陶墨言的怀抱,陶墨言已然转过身去,神色淡淡却蕴含薄怒,“石胖子,你还有王法么!”
石为天挑衅地望着陶墨言,嘴角一牵,冷哼了一声。石为天的马车后又紧随着几匹马,马上越下来几个人,均是人高马大,气势冷峻,围在马车边上,密不透风。
周围渐渐有百姓上来指责,马车里传来一声慵懒柔和的男声,甫一出口便是满满贵气,“为天,这是怎么了?”
石为天恭敬地回道:“没什么,遇见几个故人。”一壁扬声道,“方才被马车上道的,一律去金玉食房领一两银子!报我石为天的名字即可!”
宋研竹指着那匾额问:“这是你开的?”
石为天讥讽笑:“是我开的又如何?”
“……”当真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宋研竹恨恨地望着石为天,“怎么能有人无耻地这般坦然?”
石为天冷笑道,“天下何其之大,就许你开食坊,不许我开食房?”
宋研竹还要上前理论,马车内的人又是轻咳一声,石为天立刻恭敬地走到马车边上。
这么一闹,赵九卿也觉兴趣缺缺,拉着宋研竹道:“咱们换个地方吧,今日也是倒了血霉了,遇上这等邪祟!”见陶墨言望着那马车若有所思,赵九卿扬声问道:“墨言这是上哪儿去?”
陶墨言随她们边走边道:“原是要去护国寺的,听闻此处热闹,便来瞧瞧。”
“那可是巧了,咱们也去护国寺!”赵九卿笑道,“不若同行?”
陶墨言闻言神色一动,正想点头答应,又看了眼一旁的宋研竹。这些日子他不断在反思,兵法有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古人更有云,马上观壮士,月下看美人,隔了些距离,或许才能看到对方的长处。若是逼得太紧,让她倍感反感,那真是得不偿失——若是再被她拒绝几次,他的脸面也快挂不住了。
陶墨言苦笑道:“不了。我在此间还有事,一会再去。”
赵九卿点点头爬上马车,宋研竹正要走,陶墨言伸手拉住她的手,又讪讪地放开,叮嘱道:“这几日别再招惹石为天,我瞧马车里的不是个等闲之人……那些黑衣人身上挂的是王府的腰牌!”
宋研竹闻言一振:王府腰牌?早些时候便听闻石为天背后的靠山是京里的九王府,方才那几个黑衣人的阵仗又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细细联想方才说话那人言语里透出的贵气,那……那马车里的人,莫非就是当今的九王爷——
她前一世、以及未来的姐夫?
第82章 鱼蒙
宋研竹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那马车上,只见车夫掀开帘子,一只手伸出来,墨色的衣裳,袖子口上绣着金丝边流云纹的滚边,那人手上还抓着把玉骨扇子。眼见那人要下马,宋研竹忙对陶墨言道:“晓得了。”
这一厢刚爬上马车,那一厢石为天搀着马车上的人下来,谦卑地弯下身子道:“王爷,这儿就是里水镇!”
朱起镇轻轻哼了一声,凝眉望了一眼石为天的匾额,慢慢道:“我听闻建州城里有间食坊极为有名,菜色精致味道独特,似是叫‘金玉食坊’,你这是盗了人家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