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宋研竹也有些不知所措,陶墨言不明白他们脸上变幻的神色,轻轻握住宋研竹的手说:“我大约是在鬼门关跟前走了一遭,什么都忘了。这会连自己活着都不能确认……你让我抱抱你,或许我抱抱你,能觉得实在些。”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要拥抱她,只可惜一只手断了还未复原,一抬手便皱了眉头,他也不管,用右手围住她,扎扎实实地将她搂在怀里。宋研竹要躲开,他低声警告道:“可别推我,我这会身上可都是洞呢!你要一推,不小心又断了哪根肋骨,我可得痛死!”
他说着话,手上又加了几分气力。说话的声音这样大,连逃到门口的陶壶都听见了声响,不由得替主子红了脸。
宋研竹再不敢动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虽然他未必记得她,可是人却是熟悉的人。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轻声道:“你从前可不会这么不讲理。”
“是么?我以前这么傻?”陶墨言言简意赅,下意识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不屑道:“我可记得有句话叫‘有花堪之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得抓住机会……不然哪天再受一次这样的伤,指不定想抱你都没得抱了!”
“呸呸呸!”宋研竹忙啐道,“坏的不灵好的灵!”
陶墨言瞧她的样子,忽而高兴起来,揉揉她的脑袋说:“伤一次还能抱得你这样的美人,不亏!”
不知怎得,分明抱着的是个温婉的小人儿,眼前却是出现同样的一张脸,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骂他道:“陶墨言,你这个畜生!”
“你以前打过我么?”陶墨言疑惑道。
宋研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起重生后陶墨言几次纠缠,她确实出手过几次,陶墨言忘了,她却还记得,她不想骗他,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打过!”
“以后不许打我,更不许骂我!”陶墨言轻声道。
宋研竹不明所以,却答应道:“好,往后再不打你,再不骂你。”
陶墨言满意地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异样,分明温香暖玉报满怀,可是心底里却翻滚起一股酸意,从心底里翻涌上来,涌到鼻尖,涌到眼角,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甚至让他觉得万分内疚,让他只想用世间的一切偿还眼前的女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必定不是个爱流泪的人,所以……他一定是出问题了。
陶墨言将宋研竹拢在怀里,心底里又踏实起来。
宋研竹不再挣扎了,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的心莫名地心安。
陶墨言动了动,忽而身子一顿,对宋研竹道:“宋研竹,我的右腿……不能动了。”
第108章 鱼蒙
“陶大少爷原本身上就带着毒,余毒未清又受了重伤,怕是伤了脑子了。眼下也没旁的办法,只能将养着,等余毒清了再看。”林源修替陶墨言看过之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陶墨言不大在意记忆的问题,虽然不记得旁人,总算记得最重要的人。记忆的却是没有让他感觉慌张,只是这条腿……不能自由活动,让他觉得很不适。
他沉了脸,用看庸医的眼神狐疑地看着林源修。林源修也有些心虚,却捋着胡子,不紧不慢道:“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换做旁人早就死上几回了。如今好不容易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总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不能着急!”昨儿才从鬼门关回来,今儿就想飞天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他又不是大罗神仙!!
林源修淡淡瞟了一眼宋研竹,宋研竹会意,亲自将林源修送到了门口,林源修才压低了声音对宋研竹道:“陶大少爷刚醒,有些话我不便对他说明……方才我替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他的腿不能动怕是个大问题……即便是养好了伤,只怕也会落下跛脚的毛病。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就不能医好么?”宋研竹焦急道。
林源修摇摇头:“那日的连弩射中了他的腰,他又中了毒,两下里一起影响,腿就成了这样,能不能治好还真不好说……回头我再和玉大夫商量商量。若是小姐方便,等陶大少爷身子恢复一些,最好同他一道回建州,不论是养伤也罢,找回记忆也好,多少都便利些。”
宋研竹心情莫名沉重,走进屋里,便见陶墨言坐在镜子前,正对着镜子照自己脸上的疤,龇着牙道:“这杀千刀的,哪里不能砍,非要砍我的脸!”见宋研竹面色不佳,他只当是看见他的脸受伤心情不好,转了头道:“我是男人,脸伤着也就伤着了,无妨!”
宋研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陶墨言见她不高兴,绕到她身后去,等她一转身,他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抽出一束花来,献宝一样送到宋研竹的怀里,笑道:“漂亮吧?”
宋研竹怀里抱着花,有些不知所措地问:“你这是哪儿变出来的?”
“让陶壶去外头摘的!”他指指自己的腿,“这不是腿脚不方便么!”
宋研竹又是匪夷所思又觉得好笑,这个陶墨言,怎么越发变成个孩子模样,花样百出。
一问,陶墨言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但是隐约记得似乎在哪里看过说,姑娘们都喜欢花儿!”
脑子里一闪而过宋研竹那张俏丽的脸,一字一句对她说:“我最讨厌的便是杏花。”
头有些隐隐作痛,陶墨言伸手摸摸宋研竹的手道:“你不喜欢杏花?那我往后便不送你杏花!我觉得你会喜欢梅花,对么?”
宋研竹一喜,道:“你是想起什么了么?”
陶墨言摇摇头道:“只是猜的?莫非我猜对了么?”
浮起的欣喜弱下去,她佯装欢喜道:“是啊,我不喜欢杏花。”
想不起来没关系,她可以等他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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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陶墨言的身子渐渐有了起色,渐渐也记起几个人来。对宋研竹与他的过往却总记不清。偶尔还觉得头疼,右腿也依旧没有知觉。宋研竹明里暗里提起要同回建州,陶墨言只装没听见。
宋研竹特意请陶壶寻遍了整个苏州城,找了个能工巧匠打造了一把轮椅,陶墨言终于可以不用依靠他人便可以自由来去。
那一日宋研竹正在屋里看信,外头突然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初夏出去开门,宋研竹也没在意,正看得聚精会神,身后一道阴影罩下来,宋研竹抬头一看,面前便是陶墨言放大的脸。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头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陶墨言轻声笑道,指了指身后的轮椅,宋研竹了然地瞪了他一眼,嗔道:“这么无声无息地,可真是要吓死个人!”
“莫非是情信不成!”陶墨言凑近了要看,宋研竹忙护住。陶墨言提了声量不满道:“还真是情信啊!莫非……”
“莫非什么?”宋研竹扬眉。陶墨言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莫非是赵戎寄来的信?”
“你记起六哥拉?”宋研竹问。陶墨言撇撇嘴,有些不屑道:“听说是我的铁哥儿们。我倒是记起了一些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宋研竹疑惑。
陶墨言撇过头,恨恨道:“记得还真不少!什么文具盒子,什么虾饺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