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和顺遂,似乎一眼便能看到坦途。那她呢?
离开建州?
眼前忽而浮现两张脸,一个是赵戎阳光灿烂的站着,神采飞扬唤她:“二妹妹。谁欺负,我替你打死他去!”
一个是陶墨言站在望江亭里,眸光潋滟地望着他,““宋研竹,我带你私奔好不好?”
谁先对谁动了心,谁又说的清?
宋研竹踟蹰着,左右踱着步子。一开门,桌上放着把紫玉笛,每日仿佛琢磨,处处拿在手边,觉得沁凉,不多时便觉得温润。搁在嘴边一吹,音也不成音。
“骗子。”宋研竹顿觉索然,将那笛子扔在一边,拿了本书盖在脸上,躺在贵妃榻上,恍恍惚惚便睡着了。
正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屋子外忽而一阵乱响,宋研竹猛然惊醒,出得门去,就见宋承庆站在门口,宋喜竹挣扎着要冲进来。
平宝儿拦住她道:“三小姐,二小姐正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让我进去……”宋喜竹急求出口,一眼瞧见宋研竹,挣扎着冲进来。
宋研竹唬了一跳,宋喜竹已经跪到跟前,满脸都是泪水,泣不成声道:“二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刘郎吧!”
“刘郎?”宋研竹一怔,忽而想起来那日金氏说过,宋喜竹那情郎叫刘焕。
定睛一看,从前看起来小小的宋喜竹胖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眼皮子浮肿起来,好看的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小腹平坦,看样子孩子是没了。
“你的刘郎又不在我这……”宋研竹正要推辞,宋喜竹攀住她的腿,道:“二姐姐,大姐姐眼下在京城,我娘她自顾不暇,甚至恨不得我死了莫要丢人现眼,三婶娘恨我娘,连带着厌弃我。眼下我只能求你了……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心最软,就求求你救救我刘郎吧!我没能保住他的孩子,是我无能,我不能再连累他丢了性命啊!求求你了,二姐姐!大哥……大哥,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从前的千金娇小姐,事事冲动蛮横,万事都不放在心上,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跪在她的跟前。这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罢了……
宋研竹不由凝神望着眼前的宋喜竹。
第119章 鱼蒙
宋承庆心生怜悯,却又怒其不争:“胡闹!什么刘郎,不过就是个骗子。若是不离了他,将来定有受苦受难的时候!”
“刘郎不是骗子!”宋喜竹斩钉截铁道,“我晓得娘在想些什么,她不过就是嫌弃刘郎无权无势罢了。是,刘郎没有权势,可他却是真心待我好,他说了,只要我嫁给他,他这一辈子都待我如珠如宝!”
“你娘莫非没告诉你,他曾经活活打死过三个妻子,还在外头骗财骗色么?饶是这样你也信他能待你好一辈子?”宋承庆疑惑道。
宋喜竹道:“他从来不曾骗过我,他那头三个妻子嫌贫爱富,在外头勾搭人,被打死也是活该!骗财骗色?那不过是外头人污蔑他的!”
“……”宋承庆懊恼地挠挠头,这真是被下了降头了,怎么说都说不通。
宋研竹深深叹了口气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仍是执迷不悔,帮她又有何用,若是将来她再在那个那人身上栽了跟头,还得怨恨上她。不止她,还有她那个有理都说不清的娘……
想起袁氏,宋研竹不由打了个冷战,正要下逐客令,宋承庆率先扬声道:“人都死了么!三小姐身子不舒服你们瞧不见啊!还不送她回去休息!”
几个婆子冲上来,架着宋喜竹就往外走,宋喜竹哭得泣不成声了,仍在断断续续哀求着,斜后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就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只听“啪”一声,她的哽咽声戛然而止。
袁氏收回巴掌,怒其不争地骂道:“你求她做什么?你莫非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你忘了,你是因为谁才会被送到岭南,若不是到了岭南,又怎么会遇上那个畜生!谁才是害你的罪魁祸首,你全都忘了么!”
袁氏怨怼的眼神里含着的浓浓杀气让宋承庆不寒而栗,他不由上前两步,将宋研竹护在身后。
“大嫂真是好大的脾气!”只听身后一声嗤笑,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宋盛明身边站着宋盛远,宋盛明一脸淡然,宋盛远却是金蹙眉头。
“方才大嫂说的话,大哥也听见了。论理儿,长辈教训晚辈几句也是无可厚非,可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这样泼脏水,让旁人听见了,还真当您屋里出的那些事儿都是我二房的人害得,这可不大好!”宋盛明淡淡说着,一壁将一双儿女护在身后,低声道:“没事儿吧?”
宋研竹轻轻摇头,宋盛明拍拍她的手,权当安慰了。
宋盛远面色铁青,当下沉了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府里,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到这儿来寻衅滋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虽是对着宋喜竹说的,可饶是谁也听明白里头的寒意,袁氏当下面色苍白,哆嗦着嘴皮子道:“老爷……”
宋盛远不耐烦,一挥手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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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老爷把三小姐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这回却是派了四个婆子跟着,不让她动半步。老太太让夫人写信给大姑奶奶,让她替三小姐寻觅一门亲事,只要定下来,就立刻把三小姐嫁出去,省得横生事端。”平宝儿麻利地递上一杯茶,“还听说大老爷想要休了大夫人,大夫人的娘家人正上门求情呢!”
“你倒成了顺风耳了?”宋研竹打趣道。
平宝儿一笑,嘴边两个梨涡格外甜美:“您不晓得,大老爷和大夫人每回吵架便跟要抄家一般,声音大得整个府邸都能听见。大夫人一向苛待下人,大房的那些下人都是有苦难言,恨不得换个主母才能过上好日子……若想打听隔壁的消息,真是简单极了。”
“好在咱们快走了,隔壁的那些腌臜事咱们也只当个笑话听听。”
宋研竹端起茶杯,还未入口便闻见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不由问道:“桂花茶?里头还加了些薄荷和芍药?”
“小姐鼻子可真灵!”平宝儿笑道:“桂花又叫九里香,常饮能止咳化痰,还能宁神静气。奴婢瞧您近来总咳嗽,喝这个应当管用。”
“你懂得倒是多!”宋研竹笑着回道。一低头,只见平宝儿手不由一顿,茶汤洒在桌面上,她拿了干布擦擦桌子,讪讪道:“都是我爹告诉奴婢的,奴婢哪儿有这本事。”
宋研竹这才想起来,平宝儿一早回过一趟家门。若是要去京城,初夏自然是没有问题,她没有什么家人,打小便住在府里。平宝儿却是不同,还有爹娘兄弟在建州。
“我虽舍不得你,可也不能生生把你们骨肉拆散。你若是想要留下,我自然不能强把你带走。”宋研竹说道。
平宝儿道:“奴婢已经同爹娘商量过了,还是跟着小姐!”摇摇头,不肯跟宋研竹分开,“爹娘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呆在建州,也没见过外头的样子,所以想带着平安、平生一同到京师长长见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上哪儿都能混口饭吃!”
“你爹娘也要跟着上京?”宋研竹讶异道。
平宝儿点点头道:“爹娘从前便有这个打算,正好有这个机会,正好随我一同上京!”顿了顿,道,“除非您不要了,否则奴婢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着!”
“好好好!”宋研竹答道,又呷了一口茶,轻声道:“你很久没给我泡那安神茶了。近来我睡得不好,一会你再给我泡一杯来。”